“师父?出了什么事——”朱佑樘从郝瑟身侧挤出,待看清眼前景象,整个人惊呆了。
着眼之处,是一个巨大的废墟广场,残桓断壁,木梁碎砖,随意堆砌,点点火光散落在断壁之间,一桩桩人影七零八落散在篝火四周,有的躺着,有的坐着,火光照在所有人的脸上,映出一双双空洞的双眼、苍白的面色、还有深深凹陷的双颊。
火光外的地面上,还躺着许多人,有的人双目圆瞪,定定看着天空,有的人两眼紧闭,呼吸微弱,而更多的,则是无声无息。
流曦快走两步,上前随意探了探两个人的气息,回头,摇了摇头。
“死……了?”朱佑樘颤声问道。
流曦点头:“饿死的。”
“这么——多?”朱佑樘踉跄后退半步,肩膀被一人用力压住。
朱佑樘身形剧烈一颤,回头。
身后,郝瑟双目赤红,灼光若火,定声道:“看着,记住。”
朱佑樘阖眼片刻,又狠狠睁眼,死死盯着前方,仿若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刻在眼中,雕在心里。
“这里——有多少人?”舞江岚低声问道。
“不知道,或许三百,或许五百,或许更多……”文京墨声线微抖。
“太静了——”尸天清轻声道,“为何这么静,就好似都在——”
“等死一般。”郝瑟深吸一口气,就要迈步上前。
“别过去……”
突然,一个声音从众人后方冒了出来。
众人悚然一惊,回头一看,但在小巷的角落里,露出了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瞳,飘在黑暗之中,仿若两颗血染的葡萄。
“啊!”朱佑樘惊呼一声,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被流曦一把揪住。
“什么人?”尸天清上前低喝。
“别过去,那边的——都是死人了……”那一双红眼从暗处飘出,渐渐显出轮廓。
是一个人,是一个披着破席子,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猛一看去,简直就像是一个骷髅。
“都是死人?”尸天清蹙眉,“可他们分明还有呼吸心跳。”
“因为他们都在等死。”
“那些人马上就来了——”
“那些人一到,他们都会死——”
“没有人能逃离那些人……”
“那些人是地狱的鬼使……”
“那些人会来收割人命……”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人影从阴暗小巷中涌出,每个人,都是骨瘦嶙峋,面色惨白,半人半鬼。
“都在等死?什么意思?那些人又是谁?!”郝瑟问道。
此言一出,四周的鬼人渐渐静了下来,一双双血红瞳孔直勾勾盯着众人,透出无尽惊惧和绝望。
“你们——都是凤翔府的灾民?”朱佑樘凝声问道。
“是……我们是凤翔府的百姓——”为首的男子低声道。
“你们有多少人?”
“原来有一千多人,如今……只有五百了……”
“那边的人是?”朱佑樘一指废墟广场上的人群。
为首男子容色凄凉:“他们——也是凤翔府的百姓,只是——”
话刚说了半句,猝然,夜空中传来一声刺耳长鸣。
“不好,他们来了!”
众百姓大惊失色,呼啦一下散开,各自藏在了角落中。
“快过来!”男子忙招呼郝瑟等人过去,一起藏在了一面破席子下面。
废墟广场之上,一行百人队伍映着摇曳火光浩浩荡荡行入,黑衣黑冠,黑靴黑带,手持宽刀,腰悬黑令。
“西厂?!”舞江岚惊呼一声。
“不,是西厂被废后归入东厂的那一部分。”朱佑樘低声道。
众人不禁对视一眼。
“东厂的人怎么在这里?”郝瑟问道。
文京墨眯长双眼,流曦开始活动手指,尸天清剑鞘轻震嗡鸣。
黑衣东厂卫齐齐走到广场中央,向两旁八字排开,让出一个人来,身着赭色锦袍,脚踏厚底官靴,腰横翡翠玉带,脸盘圆若木盆,蚕豆眉,蝌蚪眼,面皮光洁泛出红光,站在这废墟之中,甚是格格不入。
四名东厂抬上一张太师椅,又有一名东厂跪爬在椅前,那锦袍人甩出帕子捂住口鼻,一屁股落座,双脚高高翘在东厂卫的背上,鼻音拉得老长:“赶紧的吧!这儿太臭了!”
“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