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卿特意在马车里放了冰鉴,路程才过半凉气就散得差不多,炙烤在官道上的热浪不断往上蒸,车厢里越发显得憋闷。
翠芽给她打扇子,李妈妈见她巴巴地折腾自己,心疼道:“夫人已经见过庄子的管事和账本,何必再跑一趟。这么热的天,万一中了暑气可怎么好。”
云卿卿伸手在冰鉴上贴了贴,然后捂住脸颊,弯眼笑笑:“嘴是能骗人的,更何况是账本。马上立秋,秋收秋种,侯府这些庄子都刚交接,往年的收成只能当个参考。我不盯着就给往后留下隐患,想要再从头查就难了。”
先前这些庄子都是皇庄,往上头一报数,里面多少猫腻谁也不清楚。
如今姓许了,那就得按着她这许家当家主母的规矩来办事。
她平素懒散惯了,如今事事周到,事事心中有谱,让李妈妈还有些不习惯。在她话落怔愣片刻,扑哧一笑:“夫人出嫁前,大夫人就一直在嘱咐老奴,让老奴一定要在府内事务多提醒夫人,可别叫一些刁仆糊弄了。如今老奴看谁能瞒得过夫人的火眼金睛去。”
“我可不是孙猴子。”云卿卿扬着眉嗔一句,惹得两人直笑。
笑声中,一道影子就那么投在纱帘上。
云卿卿眼前一暗,正疑惑,外头的侍卫齐齐喊了声侯爷。
她心中微动,细白的手指去撩起帘子一角,果然见到是许鹤宁。
他正侧头看过来,面容逆着光,那双自带风流的桃花眼就显得特别明亮。
——他怎么来了。
云卿卿诧异,将帘子放下,往后一靠,陷入松软的大迎枕上略闪神。
李妈妈和翠芽见到许鹤宁突然出现,自然还看到他身上的软甲都没解下,分明是匆忙赶来的。
两人相视一眼,又去看看沉默的云卿卿,眼底是明了的笑。
姑爷这是特意追上来的。
侯府如今最大的庄子离京城有快一个时辰的路程,等到了地方,已经是夕阳西下,橙红的霞光与麦田相辉映,宁静而祥和。
云卿卿下马车来,庄子建在这片地的高处,往前眺望,眼底映满一片灿烂。
在四方的宅子呆久了,这样空旷地界,连心都是自由的。
“很美。”她忍不住感慨。
而美人赏景,许鹤宁赏美人,一双眼落在她身上就没舍得挪开。
云卿卿突然过来,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明明早上管事才去过侯府,她后脚就杀到,实在突然。
庄子的黄管事收到消息,一额头都是汗跑出来迎接,见到云卿卿身边还有个青年公子,当即认出来是许鹤宁,连笑容都更加小心了。
“我就是过来转转,看看今年收成怎么样,你不用紧张。”
云卿卿在他忐忑中,连客套都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她的直白让黄管事越发心惊,忙赔着笑把两人往正房领。
这处宅子是个三进,被归纳为皇庄的地方,宅院即便不大,处处都是透着精致。
沿路走来,处处雅致,正房前还修有个小小的水池,几尾鱼在里头游得欢畅。
许鹤宁也是头回来这地方,见收拾得妥当,满意的点点头。
很多庄子都许久不修缮了,云卿卿跑来可未必住得惯。
两人突然到来,黄管事当即让厨房整治席面,生怕怠慢主子,惹出个收拾他的导火线来。
哪知过来询问两位主子的口味时,许鹤宁看了眼外头说:“别整席面了,日日吃,没有什么新鲜的。”说罢,让黄管事去准备了几样东西。
云卿卿坐半下午的马车,此时有些乏,先去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出来一看许鹤宁正在解软甲。
他出来匆忙,没带换洗衣物,一路日晒,身上早黏腻得不行,连上衣都已经解了。
云卿卿秉着非礼勿视,快速从他身边过,走到床边见翠芽已经铺好床,就想躺一会养养神。
许鹤宁竖着耳朵听动静,笑笑拎着带臭汗的衣服往外走。
刚才进来,发现院子东边角落就有口水井。他赤着上身,直接站在井边打水冲洗,顺手把衣服也搓了几下。
才把衣服搭到竹子上,里面突然一声尖叫。
云卿卿?!
许鹤宁被那尖叫吓得浑身都一抖,三两步冲进屋,刚到床边,一个枕头就砸了过来。
还好他闪得快,再定睛一看云卿卿坐在床上脸色惨白,连唇都在抖。
“怎么了?!”许鹤宁一把将她抱到怀里。
李妈妈和翠芽都在净房收拾,听到动静过来晚了些,再一看云卿卿被精着上身的姑爷楼着,忙得转身。
难道是姑爷在对她们夫人用强的?!
两人想着不对,哪能让她们夫人被欺负,当即又转身,结果听到云卿卿颤着声说:“刚才好像是有蛇在我枕头边。”
她刚闭眼,感觉什么东西碰了她脸颊一下,手一挥就撞上冰凉又软软的东西,然后是在耳边嘶地一声。
那一声简直让她崩溃,被吓得魂飞魄散,先掀了一个枕头,那条蛇被掀落地飞快不知道钻哪里了。
要是平时这东西,她顶多是躲开,不至于吓成这样,偏是冷不丁挨到脸上了。
许鹤宁在她说明原因后神色几变,李妈妈当即出门去喊侍卫过来好抓蛇,翠芽一个抄起边上的烛台紧张盯着四周看。
久不住人的屋子,又是挨着山林,有蛇确实正常,就是太过吓人。
许鹤宁此时也松开云卿卿:“你就坐那里不要动,我再检查检查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