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宁再朝母亲磕头,站起身,一眼不发往外走。
他孤零零走在庭院里,那微弯的脊背让许母抬袖抹了下眼角。
“你去给李妈妈说,说侯爷被藤条抽伤了。”
再混账,也是她的儿,为了什么冒险,她也知道。气该气,可气过后,还不是要给他兜着,都说生儿是来要债的,这冤孽可不就是这样。
许鹤宁从那个母亲的院子出来,背后火辣辣地疼,可莫名的,荡了半天的一颗心反倒安稳许多了。
他想回正院去,走着走着,就变成漫无目的游荡,然后一头扎陈鱼的院子里,躺倒就睡。
屁股还没好的陈鱼瞪大眼看抢自己床榻的人,问到他一身酒味,最终只能可怜巴巴地挪到墙根处贴着睡,难道还能跟一个酒鬼讲道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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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收到许鹤宁被放出宫的消息时,额头当即就冒了冷汗,紧接着,锦衣卫就在他惶恐中找到皇子府,将他带到父皇跟前。
明昭帝此时跟前还有另外一个人,那是太子。
太子跪在大殿内,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大皇子战战栗栗行大礼,一声父皇万安没说完,眼前突然飞来个东西,一下砸在他额角上。
那重物咚一声掉落在地上,是他父皇书案上的那块白\虎下山镇纸,而他额角一阵抽疼,暗红的血顺着脸颊轮廓滴淌下来。
大皇子脑子嗡嗡作响,身体本能的匍匐在地,对皇帝的震怒惊恐,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孽障!”明昭帝见满面是血的大儿子,冷喝一声,开始细数他的罪状,“刺杀朝臣,私自勾结商船出海,构陷朝臣,污蔑太子!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皇帝一句话,囊括了他所有的罪,大皇子在铺天盖地的惶恐中缓缓抬头,抖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父皇都知道了,可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就全知道了?
污蔑太子?
明明太子也有贾家的商船跟随出发的,怎么就成了他污蔑太子!
大皇子此时就想在细密的蛛网中找到一丝突破口,抖动的唇终于发出声音:“父皇!太子让贾家也参与了!两万两的白银!您一查就知道!”
“逆子!还敢胡言乱语!”明昭帝抬手又朝他砸了样什么东西,却是砸空了,气得胸口都起伏不定,“你怎么知道的两万两?所以你这是认了,倒是认得痛快!锦衣卫的人没查到什么贾家,只差到你跟那个姓谢的,朕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不……不可能!”大皇子不敢置信,仓皇着去看太子,猛然又想到什么,“太子,你跟许鹤宁联手了,你们联手来迫害我!”
明昭帝见长子到这个时候还句句怪责别人,难受的闭了闭眼。
这是他第一个儿子,他自然是上心的,又怜惜他生母宫女出身早逝,年幼时给了他不少的关切。甚至连开蒙,都是他握着手教的。
可这是帝王家,在太子出生后,他对长子就疏远了些。因为他怕他的态度,会引起兄弟不和,怕长子也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结果,还是朝他想的最坏那边去了。
“来人,送大皇子回府,没我的允许前,不允许大皇子离开一步。他身边那些门客,杀了。”
自己儿子府里都养了什么人,他清楚得很。
大皇子闻言,整个人呆若木鸡,在被人带下去的时候,才恍然回神,大喊着父皇。然而帝王不回应,让他陷入绝望。
太子从头到尾,跪得一动不动,明昭帝望着被重新关上的门扇,声线冷淡:“太子起来吧。你是储君,朕今日留你储君的体面,但你究竟在这些事里干净不干净,你心知肚明。老大不够你沉稳,你身为储君,确实该用些手段。可身为兄弟……”
明昭帝话音低了下去。
“朕对你,同样失望。”
太子眸光一闪,并不多言,弯腰揖礼后,道一声告退离开。
大殿里本就空旷,如今人都离去,那种身在当中的孤独感越发萦绕在帝王心头。
明昭帝望着长子滴落在金砖上的血迹出神,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抬头看向廖公公说:“他们谁也不干净,一个个的,都厉害得很。朕或许真不该把他召回京,现在估计他最得意了。”
把他两个出色的儿子都闹得一身骚。
有魄力得很,胆大包天!
廖公公暗中琢磨了下皇帝的语气,发现多是无奈,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气,抿嘴一笑道:“回陛下,太子有谋,肃远侯有勇,都是朝廷大幸。”
“你这张嘴,可是把什么好话都说完了。朕只希望别在闹了。”
明昭帝靠倒在椅子里,他一把老骨头,不够这些后生的折腾的,心累啊。
而且长子说的可能还真有可能。贾家确实最近动了大笔银子去向不明,但是锦衣卫也确实没能抓到太子的小辫子,如果贾家也参与了出海,太子是怎么让贾家不在其中的。
除了和许鹤宁合作,没有别的方式了吧?
“罢罢罢,合作也好,省得再来闹朕!”
他倒是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
一场本该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就那么被皇帝压了下去,而闹事本尊在侯府里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被都肿了,疼得连翻身都翻不了。
陈鱼见他疼得哎哟叫唤,还乐了:“大当家,我们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许鹤宁一巴掌就朝他脑袋拍了下去:“你最近嘴挺贫!”
骂完后,忍着疼下床,还是忐忑地回了屋。
正院里灯火通明,他站在二进门口,就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圆桌边。正是晚饭的点,丫鬟婆子们已经开始摆饭。
他看了几眼,想到她先前闹脾气的样子,一咬牙,还是转身准备去书房。
这个时候,他还是别火上浇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