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不破关前,特地对江月心说,若是不想嫁给他,便告知霍将军,他自会解除这桩婚事。可江月心没有说,还老老实实地上京城来做他的皇后了。
若说是不欢喜,他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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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出了清凉宫,遣了个宫女朝御花园去了。
太液湖上横着九曲的石桥,青砖的桥面被晒得发干。中央落着个湖心亭,垂了几道避暑的竹帘,三四个丫鬟打着大扇,地上还搁着几个盛着冰的箱笼。明明是炎炎夏日,进了这湖心亭,热意竟消解了。
两道倩丽身影坐在亭中,正在对棋。
太后派来的丫鬟低头穿过了九曲桥,步入亭中,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叶大小姐、叶二小姐。”
“起来吧。”年长的那个女子温声道。
她没有移目,纤细手指持着白子,在棋盘上游移。虽只能看到侧颜,却也知她必然有着沉鱼落雁之貌。更难得的是,她那一身冰肌玉骨,似能缓解夏日炎酷似的,叫人看了便舒爽。
她便是叶家的嫡长女,唤作叶婉宜。
叶家世代权势显赫,历经数代帝王而不倒,已是京城一等一的名流。如今的西宫太后,便是叶家的女儿,也是叶婉宜的亲姑姑。
叶婉宜向来有“美冠京师”之称,亦是人人传言的皇后之选。谁都没有料到,皇后的位置,不属于她,而是落到了边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女将身上去。
“陛下不见我,是么?”她搁下了棋子,淡淡道。
“……是。”小宫女讪讪道,“陛下这两日着实是有些忙。”
叶婉宜笑了起来:“忙是自然的,不待见我也是自然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悠闲,一点儿都不急。慵懒温和的模样,叫人移不开眼去。
反倒是坐在她对头的年轻小姐,不甘地叫嚷了起来:“怎么又不肯见阿姐?我阿姐这么好,陛下竟然瞧都不瞧她一眼!”
比之叶婉宜,这年轻小姐要更明媚活泼一些,正是叶家的二小姐,叶柔仪。
她的相貌、仪态虽均不如自己的姐姐,可却有种别样的灵动感。
“休得胡言。”叶婉宜淡淡说道,“陛下事务缠身,容不得你放肆。”
叶柔仪还有些气鼓鼓的,满目不甘,却不敢再多言了,显然很是听信姐姐的话。
“陛下可还有说了些什么?”叶婉宜扬声问那婢女。
“陛下不曾说了。”宫女答道,“倒是奴婢在来时碰上了淮南王。王爷有些话,要奴婢转给您。”
“……”
叶婉宜的嘴角略略扬了起来,似在无声地嘲笑什么。她慢慢地起了身,走近了小宫女,滚了银丝的罗红裙摆,慢悠悠地曳过如玉阶石。
“不必说了。”她一点儿听的意愿都无,“横竖不过是从前那些旧话。”
宫女应了声“是”。
“对了,再替我稍带与淮南王一句话。”叶婉宜道,“我不喜欢旧东西。王爷身上的玉佩太旧了,还请王爷丢了吧。”
待宫女离开后,小妹叶柔宜依旧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她踹了踹鞋前的一张石头凳子,低声嚷道:“那江月心不过是个小将军家的女儿,哪儿来的本事当皇后?也不怕被人耻笑!”
叶婉宜却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江小郎将以女子之身上阵杀敌,数度驱逐大燕人,已是比寻常女子厉害多了。”顿一顿,她重拾起一枚棋子,语气微带落寞,“说实话,我竟有几许艳羡了。”
叶柔宜一点儿都不懂姐姐语气之中的落寞,满心皆是愤懑。
叶柔宜出自名门,自幼在家里金娇玉贵地长大,上头的姐姐是名满京城的第一美人,叶柔宜也以这个姐姐为傲。若是有出门诗会、茶会,叶柔宜张口闭口便是自家姐姐。这一回,一个出身粗野的女将军压了姐姐一头,叶柔宜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叶柔宜出宫回府后,依旧压不下愤懑。第二日,便叫了几个丫鬟、嬷嬷,要自家马车将自个儿送去霍府,决意见见那江月心是个如何人物,最好再给她个下马威。
叶家家教严,为了给姐姐出口气,叶柔宜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借口“去探望好姐妹”偷偷溜出了叶家。
叶柔宜虽然胆子大,可却也不敢当着霍青别的脸闹事,只得先缩在角落里,等霍青别出门上朝去了,这才站到正门口来守着。
未多久,霍府的门口便出来个年轻小姐,一众丫鬟环簇着她,显然是个主子。又见她穿的金贵,一条石榴红的银霓宝相纹上衣,下头系着条金错银线的八副裙,叶柔宜便笃定了她是个要紧人物,定然是那来日的皇后娘娘江月心没跑了。
叶柔宜先仔细端详了一阵,只见此女年纪轻轻,却出落得娇艳鲜妍,面上一团傲气,说话时透着股上了天的凌人味儿,显然是颐指气使惯了。她身旁的下人们,俱是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
叶柔宜暗暗咬牙,心道:好一个江月心!不过是贫家出身的女子,在边关时看人面色过活,来了京城,做了皇后,麻雀飞上枝头,便开始鼻孔朝天了!
若是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怎能知道自家姐姐才是京城第一的贵女?!
这样想着,叶柔宜便站了出去,指着那女子道:“这是哪儿来的边关乡下人?真真是碍眼的紧。”说罢,便嘲笑了一阵子。
那着红衣的女子一愣,略略错过了头。
“你是谁?”
霍淑君眉心微蹙,眼底有怒意涌动。一旁的丫鬟、嬷嬷们,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忙不迭劝道:“大小姐莫与那些旁人计较,万万不可忘记了上京城前老爷的吩咐……”
“给本小姐走开。”霍淑君嗤笑一声,推开身旁的仆人,傲然瞧着叶柔宜,道,“你又是哪家的穷酸破落户,找麻烦找到本姑娘的头上来了?!”
一旁的丫鬟与嬷嬷险些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