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不走,也咽不下。
说白了,无非是玄宁既不想莫名成为盛鸣瑶睹物思人的代替品,又不愿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狼狈。
尤其是在见到过盛鸣瑶“敢与苍天论道”的气魄,又目睹了她在擂台比武时,夺目耀眼的风采,玄宁尤其不想放弃。
这样合心意的徒弟,玄宁曾以为再也遇不到,也曾以为自己终将败于心魔。可苍天终究没有薄待他,兜兜转转,又送了他一个如此优秀的徒弟。
盛鸣瑶究竟为何会性情大变,玄宁已经不远深究。只要她在,只要她不威胁宗门,玄宁愿意将这些事情尘封心底,不再提起。
对于玄宁这样固执执拗的性格,已经是最大让步。
……
按照之前的作息,盛鸣瑶刚练完剑,一转头就看到了沈漓安端坐于轮椅上,一袭银白色的长袍本该突显他气质华贵,可如今,他带着满身萧索却只让人觉得心酸。
如今的沈漓安像极了一只遗弃的幼兽,茫然无助地寻求着身旁人的帮助。可大家都离他太遥远,没有人会俯下身,没有人会看到他。
而他最后的希望,就是将他遗弃了的主人,盛鸣瑶。
沈漓安整个人被笼罩在了身后老树的阴影之下,仿佛望上一眼,都会被他拉入迷惘的泥沼,再也无法挣脱。
可怜吗?
可怜极了。
然而这幅可怜样,又做给谁看呢?
盛鸣瑶懒得理他,自顾自地练剑,沈漓安倒也没有出言打扰,就安静地缩在一旁看着。
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远远看着,倒也有几分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意味。
玄宁到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手臂绷直,不要松懈。”
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沈漓安,玄宁径直站在了盛鸣瑶面前,平淡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盛鸣瑶如今的瑕疵。
“第二招出剑速度太慢,若没有足够的灵力裹挟于剑锋,敌人抓住这一空隙,便可偷袭成功。”
直言不讳,大概是玄宁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玄宁在教导盛鸣瑶时,丝毫没有藏私,也丝毫没有顾忌她天资平平,从而放松要求。
既然认了这是他玄宁的徒弟,那就要做到最好。
盛鸣瑶没有反驳,无论玄宁人品如何,他的实力毋庸置疑。纵使盛鸣瑶如今所想的路子虽然是攻心为上,但她从不抗拒提升自己。
比如,现在的自己在经历过幻梦后,甚至可以打赢筑基后期的游真真,但过去的盛鸣瑶绝无可能。
盛鸣瑶再次演练了一遍剑法,其中剑意仍是眼熟的让玄宁心中泛起淡淡烦躁,他索性不再去看,垂眸轻声道:“今日到此为止,你进去练功,巩固心法,争取早日筑基。”
倒也是难得的温言细语。
盛鸣瑶表面毕恭毕敬:“谢师尊教诲。”她转身离去,经过沈漓安的身边时,连看都没有看他。
可沈漓安不想放过这难得的空隙,他等了许多日,终于找到了找个机会,刚开口打算叫住盛鸣瑶:“瑶——”
“漓安。”玄宁打断了沈漓安未出口的话语,扫了一眼自己如今的大徒弟。
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不知受到了什么打击,往日温润如玉的气质尽数变为了颓唐懊丧,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玄宁平生最厌恶这样遇到些事便软弱仿徨到惶惶不可终日的人,若不是与沈漓安有师徒缘分在,恐怕他早就拂袖离去。
“你这几日,疏于练习。”
沈漓安错失了良机,眼睁睁地看着盛鸣瑶的身影消失在一丛草木拐角,只能操纵着轮椅跟在玄宁的身后,苦笑道:“师尊应该听说了那日的事情吧。”
玄宁瞥了眼沈漓安,淡淡应了一声。
之所以将盛鸣瑶支开,就是因为玄宁着实厌烦沈漓安这幅模样,这才将他带入洞府主屋,正好问些别的事。
说起来,盛鸣瑶现在是去了玄宁洞府外另一处小天地入定体悟。这是玄宁特意为盛鸣瑶准备的,只因她总是不愿在寒玉床上入定,玄宁也不勉强,隔日便给她开辟了一方天地。
其中动用天材地宝无数,旁人得了一截都要大肆炫耀的千年紫凰竹,就这么被玄宁不声不响地立在了给盛鸣瑶准备的小天地的周围,目的仅仅是帮助她吸收天地灵力,阻断旁人干扰。
这还只是其中一点,更有别的天材地宝,简直堪比一个小型秘境,让人眼花缭乱。
就连般若仙府的掌门常云知道后都咂舌。
比不了,比不了。
自己这师弟,如今想要讨一个小徒弟欢心,倒真是下血本了。
沈漓安不知其中内幕,还以为盛鸣瑶已经离开,心生落寞,神情也难免带出来了几分:“瑶瑶还在怪我。”
玄宁神情漠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沈漓安的郁结所在:“你觉得她不该怪你。”
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沈漓安一时哑然。
满室寂静,屋外的鸟鸣山涧悉数被阻挡,整个世界都变得荒芜。沈漓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一个迷茫的孩童。
一直以来,他都在学着做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沈漓安幼时曾逢大变,往日对他温柔可亲、关怀备至的兄长某一日忽然变了脸,带着一堆人闯入了父亲的屋子里。而后,府中挂起了白幡,落雪似的垂在每一个角落,随处可见。
后来,这白幡,就再也没摘下来过。
父亲、母亲、还有许多沈漓安记不住名字的女人,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变了脸。沈漓安眼睁睁地父亲某个看着曾经对兄长不屑一顾、厌恶至极的姬妾,挂着格外温柔可人的笑上去挽住了兄长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