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嬷嬷,你别说了。”太后面朝里哽咽出声,“皇帝前朝事务繁忙,还是回干清宫吧。”
马嬷嬷不甘心,“圣上!太后娘娘不想让您为难,老奴却不能眼看着太后娘娘受委屈!太后娘娘只是看不过永泰公主无礼呵斥太子妃娘娘,出言说了两句,就被庄妃顶撞。庄妃还拿您的名头来压太后娘娘,言辞粗鄙。就是先皇在的时候,太后娘娘也没有受过这般的气!”
说到“永泰公主呵斥太子妃”,景明帝掀起耷拉的眼皮子,瞥了一眼童珂。等马嬷嬷哭诉完,他才沉声问:“太子妃,马嬷嬷所说是真的吗?”
马嬷嬷这算是春秋笔法,只是说了太后说了两句,却没说太后想将永泰接到慈宁宫,也没说太后一眼不合就斥责庄妃。不过,童珂为何要帮庄妃说话?
童珂淡定地压下裙摆,跪下,垂首恭敬道:“回父皇的话,确有此事。永泰妹妹直呼儿臣大名,太后提点了两句。”
景明帝闭闭眼回头看了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瑞王,回头轻声对太后道:“母后,儿臣这就下旨将让庄妃面壁思过,只是永泰到底还小,让她抄些女戒也就罢了。”
太后见皇帝态度软了些,叹口气转过身来,“就是因为永泰还小,本宫就想着好好教教她。永泰是皇帝的第一位公主,以后必然是要嫁给书香世家或者嫁给藩国笼络人心。可你看永泰的性子,性子急也倒罢了,偏生还口不择言,这般嫁出去了怎么能放心?”
瑞王一见不好,连忙插嘴,“皇祖母,永泰尚且年幼,母妃才骄纵了些。等永泰大些了,母妃自然会……”
“哀家让你说话了吗?”太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声道。
“咳,咳……”
低低压抑着的咳嗽打破冷凝的气氛,太后艰难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景明帝连忙扶着,“母后,您还是躺着吧。”
太后却只顾朝太子看过去,“太子,你怎么又咳嗽了?”
太子掩着嘴低低咳了一阵,没成想咳意来得猛烈,愈发压不下去,用力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声音也压抑极了。
太后急了,见太子妃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皱起眉头,“太子妃怎么还跪着?还不赶快服侍太子?”
童珂暗自松口气,要是再没人喊她起来,膝盖可受不了了。她匆忙起来跑到太子身旁,拍背递茶好不殷切。
一旁的景明帝见太后只顾得上关心太子的身体,揭过了刚才那一茬,也暗自松口气。要不是太子,怕是局面又要僵了。正是因为这个,他有时甚至觉得太子的病……
他回头面带责备地看着瑞王,低声斥道:“明明知道方才的时机不对,为何还要出言?”
瑞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拉了下景明帝的袖子,嘟哝道:“母妃和妹妹眼看要受苦,儿臣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就是太后责备您,儿臣也心里不畅快。”
“你啊!”
景明帝无奈地摇摇头,听着太子那边没有动静了,关切地朝太子道:“你这身子啊,还是得好生调养着。你也娶妻了……”
听着这话,童珂就知道不好,心里烦闷得很,接下来难免牵扯到她。她垂首恭敬地立着,时刻准备着圣上的叮嘱。突然,她眼前出现一只茶盏。
第45章 呵护
骨节分明的手托着一盏漆深蓝葵纹盏, 反倒愈发显得太子的手白皙, 倒是称得上白瓷玉骨。童珂伸手去接, 却见托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偏, 往后挪了过去。
童珂微愣, 抬眼就见因着这个动作, 太子的胳膊往后弯出不自然的弧度,别扭极了。她又去接, 却见茶盏又往后偏了些。他是在逗她玩儿吗?
她心里蓦地腾起一把火, 双手攥紧, 垂眸死死盯着茶盏半分不敢挪动,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压抑不住一脚踹过去。她挪了又挪,好不容易接到茶盏,抬头才发现眼前一片黄色的蟒袍。
竟然挪到太子身后了。
看着眼前太子不甚宽广的背影,她紧紧地捧着手中的茶盏, 垂下眸子。他是在护着她吗?
“你也娶妻了,时刻注意着身子骨。太子妃也惊醒着点, 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操心不成?”景明帝只想快点将庄妃的事情遮掩过去, 难得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太子脸上的红晕未褪,虚握拳头抵着嘴唇细细聆听, 脸上不见丝毫不情愿。他低声道:“多谢父皇关爱。多日未咳, 儿臣倒是放松了。”
景明帝满意地点头, 还想继续说两句就听太后斥道:“你还想说什么?”
景明帝立马闭嘴,太后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跟她对上实为不智。
太后哪里不知道太子也是给她和皇帝解围, 无趣地摆摆手,重又躺下,“这件事情就按皇帝的意思办吧。庄妃面壁思过。永泰的事情哀家也不管了,也管不了。”
说着她看向进来之后就杵在一旁的皇后,“皇后,哀家的寿宴就交给你和太子妃一同协办。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就是了。”
说完这些,太后悠悠闭上眼。景明帝尴尬地坐在小杌子上,半晌才清清嗓子,“皇后,那一切就按母后的意思办。朕还有些折子要批,母后,儿臣就先行离去。”
可惜,太后早就对他失望透顶,假寐没有回应他。
“太子也回去休息吧。太子妃好好伺候着,召太医好好看看。瑞王跟朕去干清宫。”
“是。”
“恭送皇上。”
皇后起身冷冷地盯着童珂,“太子妃,明日你就去坤宁宫,给本宫搭把手。”说完也不等童珂应声,径自甩袖离去。
童珂没忍住轻笑一声,陡然想起这还是太后的寝宫,顿时僵了身子。
“无妨,想笑便笑吧。”
马嬷嬷将太后轻轻扶起来,又给她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娘娘有哪里不舒服吗?那太医说是您有点心火,还是好生养着吧。”
“哼,咱们有这么个皇帝,哀家能好好休养吗?”
太子轻撩蟒袍,坐到床边的小杌子上,细细打量了太后的脸色,轻吐口气,嘴角微弯露出一个笑,轻声道:“皇祖母以后还是不要装病了,儿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吓得喘不上气来。”
太后也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哀家是装病的?太子妃告诉你的?”
童珂却看着眼前的太子转不过神来,眼前人的笑和煦如春风拂面,瘦削的身姿,谦谦君子的举动,倒是和外人传言的太子十足像。
可她认识的太子,心机深沉,私设刑罚,跟她吵架的时候甚至会一言不合就晕过去,这跟眼前人真的是一个人吗?
太子嘴角微弯,双眼也勾出点点弧度,显得快乐极了,“哪里还用别人告诉我?要是您真的病了,马嬷嬷还不撕了庄妃娘娘?”
“呀,你竟然也敢编排马嬷嬷了。”太后惬意地靠在枕头上笑得开怀,说着瞟到一旁呆呆的童珂,“不过你这太子妃真是机灵。要不是太子妃提醒哀家装病,怕是哀家就要真的被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