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萧错这儿,历年来都是如此,十一月才是年关,要为庶务忙得焦头烂额。
他对此是很有些脾气的,偶尔真会烦躁得想撕账册。
不了解情形的时候,裴羽一头雾水——他整日留在家中,反倒连回房的时间都没有,诚哥儿来了,他也是抽空见了见,哄了诚哥儿一阵子,便又回了外院。况且,请假归请假,京卫指挥使司的事情也不可能不过问,晚间总有属下、幕僚上门,他常常与一班人议事到深夜,和衣歇在书房里间。
有些时候,裴羽三两日都见不到他一面。
了解原由之后,裴羽便心疼得厉害,吩咐清风、益明愈发尽心的打理他的膳食。她也看出来了,最让萧错上火费精力的是庶务,这些日子下来,他面容都清瘦了些。
萧错心绪不佳,萧锐、萧铮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们一直在期盼着崔家出点儿事情的消息,但是一直没得到。反观萧错,倒是为着庶务忙忙碌碌。
萧锐想到三弟说过的一些话,暗自苦笑,生出了些许认同。
萧铮的火气却是越来越大。他很失望。大哥终归是不能免俗,得到荣华安稳之后,便没了当初的血性、铮骨。
俗务、银钱,要重于连玉杰横遭祸事。
官场上的人,就没有不变的。崔大人若是不变,如今还会稳坐南疆总督的交椅;张放若是不变,不会咽下那口横遭算计的恶气;大哥若是不变,崔贺早已在途中丧命,而非在中途逗留,花天酒地。
他理解,但不会认同。
兄长当真不肯出手的话,他会为莫逆之交出了这口恶气。
这些年,他与二哥也不是白过的,手里有身手绝佳的人手,只是轻易派不上用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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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六,萧错要出门几日。
裴羽听他说了,并没问原由,只是纠结于一点:“晚间就走?”
“对。”
“那来得及准备箱笼么?”她为这些事烦恼着,“你这才刚不用服药,看这天气,不定哪日就要下雪了,受得住么?”
萧错连忙道:“只是出门访友,看看在外地的营生,到何处都有人打点衣食起居。清风、益明已经收拾好了。”
裴羽颔首,“那好吧。”又轻轻扯住他的衣袖,“你……在外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萧错将她揽入怀中,又揉了揉她面颊,心里似乎有很多话,能说出口却只是两个字,“放心。”
“等你回来,就能清闲几日了吧?”他有了出门的工夫,意味的应该就是公务、庶务都安排好了。
“嗯。”
“那就好。”裴羽笑起来,“到时我做饭给你吃,你得空就哄哄诚哥儿,他现在都要疑心你不喜欢他了,总是没空哄他。”
“这是自然。”萧错允诺道,“到时候我得空就陪着你们两个。”又叮嘱,“自己留在家里,要当心。”
裴羽点头,“一如以往不就行了?说得像是以前你没出过门似的。”
萧错轻轻地笑起来。
当晚,萧错策马出门。
两日后一早,萧锐、萧铮来向裴羽辞行:“我们要出门几日。”
裴羽讶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问:“管家可知道了?”
“知会过他了。”
既然如此,裴羽还有什么好说的,笑着颔首,“在外凡事当心,早些回来。”
兄弟两个笑着称是,道辞出门。
裴羽隐隐觉得,他们出行与萧错有点儿关系,却是如何都猜不出原由。
二夫人亦是如此,比起裴羽,多了些许不安:如果兄弟两个是得了萧错的吩咐离府,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没得吩咐就离府,出去做下什么惹得萧错不悦的事,那……可就麻烦了。
但这些终究只是猜测,在谁面前都不好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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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一,夜,飞雪连天。
距京城二百余里的荒野。
崔贺带领一百名死士,策马驰骋在苍茫雪色之中。
原本,他们今晚应该在驿馆留宿,明早启程。
可是,驿馆里的气氛诡异,杀机隐现,崔贺熬了小半个时辰便焦躁、恐惧起来,索性动身离开,连夜赶往崔家在京城外置办的别院。
这世间最安全的地方,是浩瀚的天地之间。屋宇——陌生的屋宇,会让人感觉自己像一头困兽。
这一段路途之中,有几个树林,一个小山丘,几个矮坡,崔贺很清楚。
正常天气下,快马加鞭的话,只需一个时辰,便能行至小山丘。
今夜雪大路滑,行路速度减缓,需得一个半时辰。
然而,这一晚,他们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也没能到那座小山丘,展目望去,它仍旧在远方。
这是怎么回事?
崔贺带住马缰绳,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