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性情,您还不了解么?”师庭迪反问道,“您难道以为她进京之后就能洗心革面?哪一次不是她咎由自取?”
江夏王眼中隐有薄怒,“你倒是心宽。别人家不论怎样,在外人面前都是护短儿的做派,不论自家人是对是错,都会与外人据理力争。”
师庭迪唉声叹气,“她一点儿理都不占,我又一直对她满心嫌弃,为何要为她与外人起冲突?”
江夏王怒道:“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
“对,我的确是无能。您去为她讨还公道吧。”师庭迪心绪烦躁起来,起身走人,“头疼,改日再给您请安。”
江夏王望着他的背影,满眼的失望之色。
师琳琅对江夏王一向是百依百顺,第二日便搬进了王府。父女两个当日便去了方府,看望长平郡主。
饶是已经知道长女变成了怎样的惨状,亲眼得见的时候,江夏王仍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长平……”
长平郡主抬眼望着父亲,目光平静,语气呆板:“女儿无能,父亲勿怪。”
“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话……”江夏王说不下去了。
“女儿一向没有耐心,等不起。”长平郡主牵了牵唇,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虽然落到了这步田地,但是您肯来京城为我做主,足以不悔当初。”
江夏王落座,“你与我仔细说说之前那些事。”
长平郡主凝眸望向师琳琅。
师琳琅即刻行礼,对江夏王道:“父亲,女儿去看看大姐这儿还短缺什么。”语毕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江夏王与师琳琅在方府逗留了两个时辰,离开时,闻讯的方浩急匆匆赶回来,挽留岳父留下来用饭。
江夏王目光冷飕飕地刮在方浩脸上,但并未发火,沉默片刻,冷声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方浩赔着笑,却无惧色。
江夏王带着师琳琅去宫里,不是面圣,是去见皇后。
皇后早就想亲眼看看师庭迪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当即转到正殿见人。
见礼之后,皇后请江夏王父女两个落座,吩咐宫女上茶点,这期间,留意打量了江夏王几眼。
是年过四旬的男子,身形颀长挺拔,气宇轩昂,样貌不俗。他的一双眼睛非常明亮,精光四射。
常年沉沦于美色、放纵无度之人,不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皇后悠然一笑,问道:“皇叔来见本宫,是为何事?”
江夏王道:“方才本王去方家看了看长平,听闻皇后娘娘也曾去探望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特来谢恩。”
皇后摸了摸下巴,“客气了。”
江夏王继续道:“长平今日精气神还不错,与本王仔细说了说皇后娘娘前去探望时的情形,亦复述了皇后娘娘的每字每句。”
“是么?”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江夏王笑微微地凝了皇后一眼,“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本王远在封地的时候便有耳闻。无妨,本王不敢劳动皇后娘娘,我多说几句便是,只请皇后娘娘不要嫌我啰嗦。”
皇后颔首,“说来听听。”
江夏王缓声道:“皇后娘娘对长平所说过的一些话,让本王很是不解——其一,江夏王府是皇室宗亲,长平是皇上的堂妹,你是她的堂嫂,怎么长平陷入绝境的时候,你非但不出手相助,反倒落井下石出言恫吓?其二,你一言一语都存着偏袒崔振、萧错的意思,几时起,后宫之人能够出手干涉朝臣的事情了?你就不怕谁说你干政么?”
皇后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接着说。”
江夏王定定地冷眼望着她,语气变得沉冷:“我想请皇后娘娘给我个说法。也想问一句,皇上可知道你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皇后放下茶盏,从容对上他的视线,不答反问:“你见过六亲不认的皇后么?”
江夏王扬眉,“这话怎么说?”
皇后唇畔绽放出一抹冷凛的笑意,“我就是那种人。”
江夏王闻言不怒反笑,道:“看起来,以往那些传闻,都属实了?都说皇后在闺中时心狠手辣,毫不顾念手足之情,江式庾的一儿一女的前程都毁在了你手里,江家满门畏你如虎。”
“前尘旧事,分辩也无用处。”皇后不动声色,“我只是要告诉你,不要拿你江夏王府是皇室宗亲与我说事,没用。长平在惹事之前我可曾刁难过她?她上蹿下跳地做跳梁小丑,我还让她苟延残喘,已是莫大的仁慈。”
不等江夏王接话,她继续道,“而你,膝下长女诸多行径都是给皇室抹黑,你可曾想过自身教女无方之过?不上请罪折子也罢了,竟找到我面前兴师问罪,着实可笑。”
江夏王冷笑,“皇后娘娘虽然惜字如金的名声在外,却着实的能言善辩。”
“我容不得谁无中生有胡说八道。”皇后扬了扬眉,“这天下能有几个江夏王?别人说你好色,你索性就坐实流言蜚语,更称病好几年,宫里宫外的人都认定你要是死了,便是死在了女人的温柔乡里。做戏这么久,你也辛苦了。”
江夏王闻言不由得飞快瞥了一眼师琳琅,面上浮现出怒意,“母仪天下之人,竟是这般口无遮拦!”
皇后浅笑盈盈,眸子里的光芒却是寒凉之至,“我这不也是为你正名么?恼羞成怒是何苦来?你敢发毒誓保证琳琅不知道你和长平是什么货色?我就是心毒、嘴也毒的人,往后给我安排罪名的时候,直接去跟皇上告状就行。我真没闲情听一个大男人如长舌妇一般数落我种种不是。”说着端了茶,“言尽于此,改日再聚。”
江夏王气得脸色都发青了,却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只得起身告退,与师琳琅一起离开。
皇后则是狡黠一笑。就是占理的人到了她面前,都只能落得个气个半死的下场,更别说一点儿理都不占还敢信口雌黄的人了。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来指责她,她就好意思挖苦回去。
随后两日,江夏王分别将方浩、林顺唤到眼前,询问长平郡主被惩戒的事情只是个由头,实则是要他们听从自己的安排,联名弹劾崔振、萧错在府里对一个弱质女流动私刑、下毒。
方浩、林顺也不敢隐瞒江夏王,把萧错握有自己亲笔口供的事情娓娓道来,态度分明:你要是能把口供拿回来,我自然会帮你为女儿出气,要是做不到,那你就只能另请高明,我们是无能为力。
说白了,江夏王迟早要离开京城,可萧错、崔振却是前途无量,不出意外的话,余生的官职会越来越高,地位会越来越稳固。这其中的轻重都不需权衡,又是打心底怕了萧错、崔振,除非疯了才会为江夏王所用。
末了,方浩低声道:“王爷应该知情,当日世子爷在场,并曾允诺此事再有后续的话,他会出面为济宁侯与崔大人作证。”
江夏王的心情可想而知,要多暴躁有多暴躁。
可就是这样,他在王府后宅的日子依然是活|色生香。一名侧妃、一名侍妾来到京城服侍他。她们是随他一同离开封地的,只是先前他是策马日夜兼程,她们则是乘坐马车从速赶来,进京的日子便稍晚了些。两个人住下之后,王府夜夜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