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裴羽带上甘蓝、水香,前去花厅。
楚王妃正在花厅里来回踱步,衣饰素净,面上不施粉黛,唇色微微发白,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以往相见的时候,不论有着多大的事情,楚王妃在面上都不曾流露分毫。今日是遇到了怎样枣手的事情呢?
裴羽思忖着,上前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免礼。”楚王妃虚扶了裴羽一把,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客气地道,“夜间上门来叨扰,只希望萧夫人不要见怪。”
“殿下客气了。”裴羽抬手做个请的姿势,与楚王妃分别落座,又唤丫鬟上茶点。
楚王妃落座之后,随行的四名侍女分别站在她左右。
甘蓝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热茶,侧身放到裴羽手边的时候,递了个眼神,示意裴羽对那四名侍女留神。这意味的,便是不能将她与水香遣出去。
裴羽微不可见地一颔首。
楚王妃落座之后,双手有些紧张地交叠在一起。热茶送到手边,她才略有缓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沉吟片刻,她望向裴羽,“我来,是有一件事要跟夫人商量——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语毕,瞥过服侍在花厅里的大小丫鬟。
裴羽闻音知雅,打手势示意丫鬟退下,只留了甘蓝、水香。
楚王妃却仍是没说话,看向甘蓝、水香。
裴羽只是歉然一笑,继而看向楚王妃身侧那四名侍女。
楚王妃仔细打量了甘蓝、水香两眼,又沉吟片刻,终是轻声道出来意:“不瞒萧夫人,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请你帮忙:我膝下的两女一子,被人扣押了起来,那人放回我的儿女的条件,是我请萧夫人随我走一趟,去见一见。”
她语声未落,身侧两名侍女已疾步转到花厅门口。
裴羽不动声色。
甘蓝、水香亦如此,仍旧低眉敛目地站在裴羽身侧。
裴羽和声道:“殿下所谓的请,是要强行将我带出萧府吧?”
“我也是不得已。”楚王妃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又晓得皇后娘娘看重你,若非为着亲生骨肉,我何苦犯这种傻?”
“殿下为着亲生骨肉,难为别人,也算是情理之中。”裴羽唇角轻扬,牵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只是,妾身也是为人|母的人了,不能为着成全别人的母子情分,便抛下女儿。”
楚王妃哀哀地看着裴羽,“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只要你跟我走这一趟,换回我的儿女,我便会从中斡旋,保你宛然无恙地回来。真的,你随我离开萧府之后,我便设法知会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手段、城府、眼线,你应该也有耳闻,她一定会派人去接你回来的。”
裴羽审视着她的神色,眼中现出不忍,口中则道:“本就没必要发生的事情,我为何要让皇后娘娘劳心劳力呢?”
楚王妃焦虑、悲伤的神色,做不得假,所说的是实情。儿女被人夺走,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等同于灭顶之灾。裴羽太了解这一点,打心底的同情。可是,要她为着别人的苦痛去涉险,是她万万办不到的。
她若置身险境,瑾瑜怎么办?还有,萧错得知之后,岂不是要乱了方寸?她不能在这种时候给他添乱,给自己的家带来无妄之灾。
楚王妃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呢?我真的不会害你,只是要你跟我走一趟,给人一个交待罢了。要我赌咒发誓么?”
“不必。”裴羽道,“若是可以,我倒也愿意跟殿下赌咒发誓,只求免去今日波折。”
楚王妃放下茶盏,双手又拧到了一起,分外用力,以至于指节微微发白。末了,她终是狠一狠心肠,下定了决心,“那……我只能对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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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京城百余里的山中。
山中无居处,只能以行军方式安营扎寨。
这片山林之中,的确有着狼、狐、鹿等兽类。
这一日,自清晨至黄昏,一行人都在山中狩猎。入夜之后,人们俱是守在篝火近前,享受着美味的猎物、醇厚的烈酒。
星星点点的篝火散落在夜色之中,与天上的星光相映成趣,温暖了清寒的夜。
萧错与崔振隔着篝火席地而坐,手里各有一个酒壶。
他们一整日狩猎的收获乏善可陈,都是整日里只打野兔,无心于其他。也不是没有兴趣,只是觉得兽类都是有灵性的,无意射杀。阻止不了别人,但是管得住自己。
皇帝与他们的心思应该相仿,追着一只小狐狸耗费了大半日光景,到底是如愿活捉,为的是要带回宫里养起来,给儿女闲来赏看。
随崔毅前来的小厮走过来,恭声对崔振道:“四爷,五爷请您过去一趟。”
崔振语气平静:“不去。”
小厮不敢多话,称是走人。
萧错站起身来,“你忙。”说着踱步回自己帐中。不需想也知道,崔毅稍后定会前来找崔毅。他实在是不想看到崔毅那个不知轻重的德行。
进到帐中,刚落座,楚王寻了过来。
萧错一笑,“怎么才找上我?”
几个字而已,却是意味深长。楚王一笑,“你在京城已是根深蒂固,找你之前,总要精心安排一番。”
“巧了,我也有点儿小事要告诉你。”萧错示意楚王落座,“你先说。”
楚王取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辰,神色笃定,“时间刚刚好。此刻,萧夫人和萧大小姐已经到了我的别院。”
“是么?”萧错不动声色,“没收到口信就这般笃定,可不是好习惯。”
“要我跟你说说经过么?”
萧错颔首,“横竖也无事,说来听听。”
楚王一笑,想了想却又摇头,“算了。细说由来的话,你少不得要挖苦我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