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看他抹掉身上的淤泥,我就问他,同样是跑路,我们虽然也很狼狈,但是也没搞成你这副德行,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弄成这样?
“这不是搞的,泥是我自己涂上去的。”他道。
我更加奇怪,心说:你学河马打滚吗?还是身上长跳蚤了?你这体质,躺在跳蚤堆里跳蚤也只敢给你做马杀鸡啊。
他看了看手臂上的泥解释道:“是因为那些蛇……”
“蛇?”
“文锦在这里待了很久,这里这么多的毒蛇,她一个女人能活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那个样子实在不平常,我感觉这两点之间肯定有关系,想了一下,我意识到这些淤泥是关键。”闷油瓶道,“我在身上抹了泥,果然,那些蛇好像看不见我。”
我一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文锦怎么是那个鬼样子,蛇是靠热量寻找猎物的,用淤泥涂满全身,不仅可以把热量遮住,而且可以把气味掩盖,确实可能有用。
心中不由狂喜,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如此一来,我们在雨林中的生存能力就高多了,至少不再是任蛇宰割了。
闷油瓶把身上的泥大致地抆了一下,就看向四周的营地,问我道:“你们来就这样了?”
我点头,把我们的经历也和他说了一遍。
我从和他分开说起,说得尽量简略但清楚,一直说到我们到这里的时间比他早不了多少时候,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而且这里的情况有点奇怪,所有的贴身物品都没有被带走,也没有暴力的痕迹,好像这些人从容地放弃了营地,什么都没有带就离开了。
他默默地听完,眼睛瞄过四周的帐篷,也没有说什么,只捏了捏眉心,似乎也很迷惑。
我对他道:“你回来就好了,因为潘子的关系,我们暂时没法离开这里,而且我们也实在太疲倦了,需要休整,否则等于送死。现在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
他不置可否,看了看我道:“在这种地方,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我有点意外他会说这种话,不过他说完就站起来,拿起一个提桶,去营地外的水池里打了一桶水,然后脱光衣服背对着我开始抆洗身子,把他身上的淤泥冲洗下来。我看他的样子知道没什么话和我说,心里有点郁闷,不过他能回来就是一件喜事了。
他洗完之后就回来闭目养神,我也没有去打扰他,不过我也睡不着了,也洗了个澡,洗完之后感觉稍微有点恢复,又打了水回去,给潘子也抆了一把身。他的身上有点烫,睡得有点不安稳,我抆完之后他才再次沉沉睡去。
出来看到胖子,我想他总不需要我伺候了,一边坐下来按摩着小腿,也没有想再把文锦的笔记拿来看,转头看闷油瓶。他也睡着了,想起来他肯定比我们更累,就算是铁打的罗汉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我就这么守着,一直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胖子才醒,蒙蒙■■地起来看到闷油瓶,“嗯”了一声,好久才反应过来,道:“我靠,老子该不是在做梦吧。”
闷油瓶立即就醒了,显然没睡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也坐了起来。胖子就揉眼睛道:“看来不是做梦。工农兵同志,你终于投奔红军来了。”
闷油瓶真是一个神奇的人,虽然他少言寡语,但是他的出现好比一针兴奋剂,我看得出胖子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就道:“你高兴什么,你不是说要单干嘛。”
他站起来坐到我边上,吐了几口血痰,道:“那是之前,小哥回来了,那肯定得跟着小哥干,跟着小哥有肉吃,对吧?”
我看他痰里有血,知道他也受了内伤,不过他满不在乎,应该不是太严重,就让他小心点儿。
闷油瓶也没回答,胖子递我一根烟,自己从水壶里倒了点水出来洗了洗眼睛,也问闷油瓶之前的情况。我就把刚才闷油瓶和我说的事情,给胖子转述了一遍。
胖子边听边点头,听到淤泥能防蛇那一段,也喜道:“我操,这是个好方子,有这方子,我们在沼泽里能少花点精力,他娘的我刚才睡觉的时候还梦到有蛇爬在我身上呢,赖在老子裤裆里不肯出来,吓死我了。”
我笑起来,感觉只有闷油瓶在的时候,胖子的笑话听起来才好笑,道:“估计是看上你裤裆里的小鸡了,说起来,你到底孵出来没有?”
胖子道:“还没呢,整天泡在水里,都成鱼蛋了,待会儿老子得拿出来晒晒,别发霉了。”
我大笑起来,胖子也笑,拍了我几下:“你笑个屁,我就不信你的还是干的,要不咱们拿出来拧拧?”
我摇头说“不用了”,胖子就让我去休息。虽然我有点兴奋,但是身体的疲劳已经无法逆转,我躺下不久也睡着了。大概是因为闷油瓶在的关系,这一次睡沉过去了,觉得特别的安心,到了傍晚才醒来。
夕阳红了,我起来就闻到了香味,是胖子在煮东西,也不知道煮的是什么,我动了几下,那种感觉好像是躺在坟墓里的僵尸复活了一样,身上的肌肉酸得都“苦”起来,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双手双脚都没有一点力气,几乎是爬到篝火边上靠在石头上,手都是抖的,听到胖子在和闷油瓶说话,他正在问闷油瓶有什么打算。
我心说这家伙又开始搞分裂主义了,潘子废了,没人会逼他去找我三叔,他开始拉拢闷油瓶搞他的阴谋诡计了,立即靠了过去,听到他正对闷油瓶说:“我说这事情绝对不能让吴邪知道,否则他非疯了不可……”
第十九章第二夜:秘密
我听了心中暗骂,胖子听到我的动静,猛地回头,面露尴尬之色,立即道:“醒了?来来来,给你留着饭呢,趁热吃。”
我怒目道:“你刚才说什么呢?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我是刚起床,大约脸色不好看,而且我现在最恨别人瞒着我,虽然我知道胖子所谓的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可能很不靠谱,但我还是非常不爽。
胖子给我吓了一跳,还装糊涂:“什么不让你知道,我说不能让你累到,你听岔了吧?”
我呸了一口,坐到他边上道:“得了得了,你别以为你是我三叔,你可糊弄不了我,到底什么事?快说!否则我跟你没完。”
胖子看了看我的表情,我就一点也不让步地看着他,催道:“说啊。都露馅了你还想瞒,我就这么不能说事情吗?你要不告诉我,那咱们就分道扬镳,你知道我最恨别人瞒我事情,我说到做到,你要不就看着我死在这里。”
胖子挠了挠头:“妈的,你他娘的怎么学娘们撒泼,还要死要活的,我不告诉你可是为了你好。”
我骂道:“少来这套,这话我听得多了,好不好我自己会判断,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我只是说说的,不过我知道胖子不像三叔,这样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坚持,否则他受不了那种气氛。胖子不是一个特别执着的人,这一点我特别欣赏。
果然,胖子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没作任何表示,他就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看样东西。”
我走不了,胖子就搀扶着我,来到遮阳棚的下面,上面的文件已经被整理过了,显然刚才他们看过。胖子把所有的文件叠到一起,露出了下面的石台子,我就看到文件下面,平坦的巨石表面,用黑色的炭写了好几个大字。
晚上黑,这里离篝火又远,看不清楚,胖子就打起矿灯给我照明,我走远几步辨认了一下,就愣住了。
那是一句话:
我们已找到王母宫入口,入之绝无返途,自此永别,心愿将了,无憾忽念。
且此地危险,你们速走务留。
我呆住了,胖子在我后面道:“我收拾文件的时候看到的,本来遮起来不让你看到,免得你看了钻牛角尖……你三叔这一次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且,他娘的他选择了永远把你丢下。”
这确实是三叔的笔迹,虽然写得不是很正,但是做了拓本这么多年,我还是能认出其中的笔画习惯,字写得相当的草,显然当时是在相当紧急或者激动的情况下。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出奇的心如止水,没有任何的情绪,脑中一片空白。我以为我总会有点什么情绪,比如担心或者愤怒之类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胖子以为我情绪低落,拍了拍我,就没说话。我走近几步,看着那些字,还是无法激起一点波澜。
对于三叔安危的担忧,已经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被消磨殆尽了,我虽然仍旧不希望他出事,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是出事,其实也并不奇怪。我都有自己会死的觉悟,那么死亡在这里已经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问题。
这和战争一样,在人人都有很大可能会死的时候,人们关心的只是事情的结果,而不是单个人的安危。
我忽然觉得我能够理解三叔,这句话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三叔对我最大的关爱。如果我们互换一下身份,我追寻的一个无法告诉侄儿的秘密近在眼前,而前路极其危险,他既不希望我跟过去冒险,也无法告诉我事实的真相,那么这样的办法是最好的。
而且,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可能会泪流满面,从此三叔不再出现,而我则一直心怀遗憾,直到时间把它抹淡。
问题是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追寻的东西是这些事情之后的巨大谜题,而已经不是三叔本身,所以这些文字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意思,就是三叔还活着,他已经找到了路。事态和之前完全没有区别,这也许就是我心如止水的原因。
不知道这是我的一种进步,还是我的疲累,或许这些都是借口,三叔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我默默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胖子上来搂住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我早说不让你看了,不听你胖爷我的话空添烦恼吧,这事情你也无能为力,不要多想了。”
我不想和他多解释我的心境,就没有回答,他把我扶回到篝火边上,给我盛了碗东西,让我先吃。
东西还是水煮的压缩饼干糊,我没有什么胃口,吃得很慢,胖子就继续安慰我,道:“你三叔不是凡人,非凡人必有非凡之结局,命中注定的,而且他经验这么丰富,不一定回不来。”
我叹了口气,说:“我没事,对于这些我已经习惯了,我现在就是在想,那入口在什么地方。”
在雨林中的时候我就预见过可能会见不到三叔,因为红色的烟代表着危险,那么发烟者必然不会待在发烟的地方。当时我心里琢磨,三叔可能发烟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现在显然料对了大部分,只是没有想到三叔会找到了入口,那就意味着他们的位置已经完全不可知。
三叔在这里扎营并发现了入口。接着,他们应该开始整理装备,从容地离开这里,留下这个无人的营地。为了不让我跟来,他点起了红烟并且在这里留下了留言,接着进入了入口,不再回归。
他说此去没有归途,三叔不是那种会认命的人,这入口之内一定极其凶险,以至于他作出了自己必死的判断,或者是,本身有一些原因使得这个地方进入之后,就绝对无法返回。
事情看上去好像是这样。
按照这样的判断,这入口应该就在附近,也许就在这座神庙内。我不知道三叔手里掌握了多少,但是他应该不是瞎找,肯定是遵循了某种线索或者痕迹,这一点我们完全不了解,但是,未必就推测不出来。
胖子道:“那咱们过会儿到四周去找找有什么线索,也许也能发现。对吧,小哥?”
他问了一下闷油瓶,给他打了个眼色,显然也想闷油瓶安慰我一下,闷油瓶却摇头。我看向他,他就道:“吴三省既然这么写,就有把握我们找不到那地方。”
“为什么?”胖子不服气。
闷油瓶看着篝火,淡淡道:“吴三省心思缜密,知道我们看到留言必然会得知入口就在附近,他不想吴邪涉险,所以如果入口很容易发现,他必然不会留下文字。他之所以会留,说明这个入口必定极难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了,我们也无法进入。”
他说得有道理,我叹了口气,想到其实即使有线索,三叔为了保险,也许也会把线索破坏掉。
胖子就郁闷道:“那咱们不是白跑了一趟吗?”
闷油瓶摇头:“对于你们来说,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你胖爷我他娘的跑了上千公里,穿过戈壁越过沙漠,进入雨林来到这里,然后晒了太阳浴就回去,这叫好事?”胖子往石头上一靠就挠头,“这里什么破烂都没有,这一次真是亏得爷爷都不认识。”
闷油瓶抬头道:“不过,要找到入口,也未必绝对没有办法。”他看了看四周的营地,“而且,这个营地的情况很不对劲,不像是单纯的撤走,吴三省的话未必可信。”
第二十章第二夜:反推
闷油瓶看着篝火,静静地给我们解释了一遍疑点。他说这里最大的问题,是有好多的背包,三叔人员众多,即使他们精简装备,也不会多出这么多装满东西的背包。而且,因为整个营地的状况非常的自然,这些背包都胡乱地放在每个帐篷里,加上各种细节,一点也不像整理过装备的样子。
这里的人确实是从容地离开的,但是这种从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从容,他们离开时候的状况肯定很不平常。
闷油瓶说的疑点,其实我也大概注意到了,只是这个疑点可以用一些比较复杂的理由解释,所以我没有在意。他提出来,我就点头,但是我道:“也许他们并没有全去,那个地方这么危险,说不定有些人留了下来。”
闷油瓶摇头:“如果有人留下来,就没有必要留下留言。这种留言,只有在所有人都会离开的前提下,才会留下,而且吴三省不会把必死之心告诉给手下,这是大忌,一定是在手下全部离开的最后时候,他写上去的,那些人会陪着他一起去死?”
但是这样又解释不了现在营地的状况,除非那些人发现了入口,一开心什么都没带,就进入那个入口了,但这是不可能的。
胖子“嗯”了一声,显然觉得很有道理,他喝了口水就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这事情挺邪门,有点乱,从头想恐怕想不明白,咱们得从后面反推。”
胖子总是有招,特别是这种时候。我问他怎么反推,他道:“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很多的结果,但是不知道过程,那么得从结果去想。先从那字开始,按照小哥的说法,留言在这里,说明他们全部都离开了,不可能有人留了下来,那么这里有这么多的背包在,就说明人比背包少啊。这……”
胖子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好像自己推出来的东西有点说不出口,但是我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人比背包少,而且少了很多。
那意味着,有很多人都死了。
而且死亡是在他们在这里扎营后发生的。
沉默了一下,胖子就继续道:“这里,或者附近,肯定发生过巨大的突变,这里没有暴力的迹象,那么突变应该发生在四周,当时应该有什么事情让他们离开了营地,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但是你三叔幸存了下来,带着剩余的人找到了入口,然后离开了,应该是这样的过程。”
我听了茅塞顿开,但是也听出了破绽,摇头道:“不对,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幸存者必然会离开这里,也不会有心情再去寻找入口,然后回来再留记号。”
“那么,应该他们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入口。”胖子修正道。
我点头,闷油瓶也点头,喃喃道:“或许,他们正是因为那次突变,而发现了那个入口。”
“也有可能,不过这个没法证实了,也没有意义。”胖子道,“总之他娘的这事情能成立。”
“那么,突变是什么呢?”我问道,心里有点毛起来,“难道是那种蛇?”
胖子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和沉入虚无的雨林,道:“你放心,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和小哥已经搞来了几桶淤泥,等一下抹到帐篷上,守夜的人身上也抹上,就不用忌讳那些野鸡脖子。不过,这地方邪气冲天,说不定还有其他邪门的东西,而且变故一定在晚上发生,我们要提高警惕。且要记得,一旦有任何的动静,绝对不能离开营地。”
我点头,就道:“那我守第一班。”
闷油瓶摇头:“你们警觉性太低,如果我们判断正确,那么这种变故将极其凶险,恐怕你们无法应付,今天晚上我守全夜,你们好好休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