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理,”宋微纹苦笑了一下,“现在只林大美人一人就将我们拿捏其中,她的同党再回来我们恐怕就要成为她的盘中餐了。不过,幸好,现在只有她一人。”
“只有她一人又如何?”苏不缚看着深不可测的幽径,再看看漆黑一片的头顶,“即便想杀她,那也得先出去才是。”
关键就在这里,世人皆知,但凡陵宫之中机关密布,千途百径,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宋微纹与他武功虽不错,但皆非专业的盗墓之辈,摸金下斗这种事于他们毫无头绪可言。
宋微纹啧啧摇头:“你这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太凶残太粗暴。”他将火轴塞到苏不缚手中,卷起袖子,张开双手在嘴边围成个喇叭,“林姑娘,林美人,林大小姐,林姑奶奶!!!”
他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苏不缚手一抖差点将火轴丢在地上,来不及问他发神经的缘故,只听他又声嘶力竭地吼道:“林仙女,我知道你最慈悲心肠,莫非情非得已不会对我等出手。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您好歹也让我们知道是谁要害我们,也好我们死后化成厉鬼去找他报仇哇。”
“扑哧。”清脆的笑声泠泠从上方某个角落里传来,忽地他们头顶某处徐徐开了一面圆镜大小的洞口,一张清艳醉人的美人面若隐若现:“宋小公子,你嘴还是那么甜。”
林酥这个女子有种奇妙的力量,无论方才在她身上发生了多么惊骇绝伦之事,只要她一开口,所有阴暗血腥残忍都仿佛与她毫无沾边。就如宋微纹所言,她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宋微纹一见着她忙巴巴地伸长脖子,讨好地笑道:“林美人儿,我知道您是受人所迫,您……”
林酥微微一笑,风华倾城,红唇白齿一张一合:“宋小公子你刚才的话我也听到了,所以我的苦衷你也知道,性命攸关算我林酥对不住你们了。”
眼看着她要离开,宋微纹忙跳起来道:“等等!等等!这不就是给你疗伤么!你看你好好的武林第一美人,吃那些恶心腌臜的东西多倒胃口。我在江湖眼线无数,一定给你找个能治得好你的郎中,只要你放我们出去!”
“你眼线无数不假,可医圣任仲平只有一个,”林酥幽幽地叹气,“任仲平在他手上,我也只能对他言听计从。”
苏不缚眉梢一动,这个女人口吻中尚有余地,看来心中另有打算。听出来的不止他一人,宋微纹眼珠一转:“任仲平只有一个,能治你的并非只有一个。这样吧,我们两做个交易,你放我们一马,我保证找人给你疗伤,还外送你一样绝无仅有的宝物。”
“宝物我见识得多了,到目前为止,能称得上绝无仅有的可没几样。”
“那是,您是武林第一美人,多少江湖豪侠拼尽身家性命搜集奇珍异宝取悦您哇,”宋微纹不急不慢道,“但是我这个,当世只有硕果仅存的一件。”他负手仰头,笑眼从容,“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林酥臻至完美的笑颜终于有了丝变化,半晌她道:“你可知骗我的下场,你真有此药?”
“性命攸关,不敢玩笑。”
两人的对话虚虚实实,苏不缚皱起眉来,其他内情他或许不知,但是宋微纹念着这两句诗他却是知道出处的。
“画堂春”正是它的词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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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奇迹般的方乐青,泥土的腥味混合着清爽的微风拂过雍阙纹丝不动的面容。
秦慢进去有多久,他就在这里等了多久。
五六月的天,已经有初生的早蝉攀附在浓荫里声声聒噪,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就该下钥了。他等得五心烦躁,却是无可奈何。
终于他等得失去了希望,猛地甩开了步子,朝着太仙宫阔步而去,走了两步他忽然又顿住了步子。
前方一个人慢腾腾地,乌龟似的走在宫道上,她的神情疲惫,笑容却温暖而明亮:“督主,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引出一个关键词,画堂春。这两句词之前慢慢也说过哟~
☆、第71章 【柒壹】实情
“皇上他……有没有为难你。”
雍阙咬着牙根挤出这几个字,天知道他说这几个字时有多窝囊,权倾朝野又如何,只手遮天又如何,到底还是别人手下的一个奴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受人挟制来救自己?!
秦慢缓缓摇了下头:“没有,他贵为一国之君,没有必要刁难我一介草民。”说着打了个呵欠嘟囔道,“只是有点困了,督主我们回家吧。”
回家,这两字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他面上的冰冷,他想乜她但终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眼底浮出笑意:“走,我们回家。”
毫无停留地一路奔驰回了雍府,下马车时秦慢的脸色已经苍白得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状态不大好,不顾雍和与霍安震惊的眼神,雍阙沉默地直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径自将她送进寝房内。
夜幕已下,檐下挑起一盏盏明黄的灯笼,照得秦慢脸上浮起一层诡异的霞晕,她在雍阙怀中没有挣扎,安静地像只温顺的小鹿,她仰头看着雍阙:“督主,我没事。”
雍阙的嗓子里挤出个淡淡的嗯,将她搂得更紧些:“我知道你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但凡懂点武学之人都知道秦慢眼下的身体状况差到了极点。她真得会医术吗?若真得会医术何必需要渡用内力给惠王的未婚妻柳心瑜与慧妃解毒!
他将人轻轻放到床上,握了握她没有多少温度的手:“我给你找太医来。”
如他所料,秦慢反握住了他的手拉住了他:“督主不必费心,老毛病而已我躺一会就好。”
雍阙定定看着她虚弱的面容,踟蹰了好一会他问道:“我问你,你若不愿意回答便不回答,但是张了口就不得糊弄我,必如实已告。”
该来的总会来的,以雍阙敏锐多疑的性格忍到现在才开这个口已经令秦慢大感意外了。他两的第一次面并不愉快,在她的印象里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东厂提督,那时候拿捏她就和拿捏着蚂蚁一样。现在虽说她后来者居上,但他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人,只不过那样的手段再没用到她身上罢了。
她点点头:“督主你问。”
“你究竟是病还是受了重伤?”
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病从何病,伤从何伤。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哪里会招来如此深仇大恨的仇家。
不过,她摸摸自己脸皮,说年轻好像有点厚颜了。
雍阙等得七上八下,秦慢良久不吭声,令他渐渐灰了心……
“你说得都不对,”秦慢竖起手指摇了摇,“我非病非伤,”她有些得意地一笑,“我是吃了药才这样的,所以你不要担心了。”
什么药这么荒唐,不治人反倒害人?雍阙皱起眉来,望着她洋洋自得的小脸,沉下声来:“我说了,你要说便不要骗我……”
秦慢平和地笑了起来,浅色的瞳眸折映着灯笼的光芒,泛起奇异的色彩:“我没有骗你,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治这里难免亏损那里。这么长时间了,你可见过我有什么大碍的?”两人对视,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你想问我究竟是谁是不是?”
猝不及防地反问打了雍阙一个措手不及,她总是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这确然是他想问已久的可是临到头来从她口中说出,竟让他隐约有种心虚感。
秦慢看着他茫然又纠结的表情,了然地勾起嘴角:“如果换做我,我也会怀疑我,毕竟来路不明,看上去还很麻烦。”她顿了顿,“我本姓云,单名一个嫚字。”
姓云,名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