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的想知道?”
“嗯,若是不能说,那便算了。”
她幽幽的应着,却显得毫无底气。
林林总总的事情她不懂,也知道他不愿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但老是这般被蒙在鼓里,始终觉得和他之间像隔着些什么,怎么也无法将那颗心贴附过去,可又不能逼他向自己坦白,总之便是两难。
徐少卿俯下头,任由那淡雅的清香,从云鬓间渗入鼻际,只觉沁人心脾,忍不住探唇轻吻了一下。
“这事起初自然是不能说的,不过么……现下倒是无妨了。”
他顿了顿,便续道:“其实也没什么,简而言之,臣不过是找了个人代替公主前往洛城竹林寺礼佛,全了陛下旨意,如今既已完成使命,自然便该返程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高暧听了却是一惊,冲口问道:“你找了什么人替我?这……这不是欺君么?”
“也没什么,一个东厂狱中死囚的家眷而已,本来是要发到边镇为奴的,如今让她替公主在寺中清修,既了却了这桩大事,也省得在营寨中受苦,岂不是她的造化么?”
他说着转而又低声道:“臣这般筹划,欺君倒是谈不上,不过也的确担着些干系,眼下虽已成了,却也要小心提防着,若是泄露出去,还真是件麻烦事。”
她身子在怀中陡然一颤,抬起头来惊道:“那怎么成?万一事情被人知晓了,陛下怪罪下来,那岂不是……”
“公主放心,臣若连这点事都担不起,东厂的位子恐怕早就坐不稳了。”
他挑唇轻笑,略略一顿,便又道:“只要是为了公主,便是欺君大罪,臣也义无反顾。”
高暧哪曾想他忽然说出这话来,那俏脸登时红透,一头抵在他胸口上,手不自禁地攥住他胸口的衣襟,紧紧地揪扯着。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可又是实实在在的。
他为了自己曾经连命都不要,还会有什么放不下?
想着想着,眼角竟有些湿润了,鼻间一酸,竟伏在他身上低低地抽泣起来。
似梦?似幻?
她从没想过有人会这般待她,恍然间竟有些不实感。
所以紧紧揪着他的衣襟,靠在那坚实的胸口上,怎么也不肯放松。
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正随那身子慢慢向后靠着,转眼间已把控不住,向前倾倒,与他半躺在了一起。
高暧“啊”的一声轻呼,不自禁地伸手撑拒,想坐起身来,却被他紧紧抱着,半点也挣不脱,扭了扭,自家便也软了,整个人伏在他胸前低低地喘息着。
那晚在三哥的王府中,自己也曾和他并头而卧,但却不曾这般亲近过。
犹记得,那时自己还曾偷偷亲过他,也不知他知不知道,此刻想想,只觉整个人都像要烧起来似的。
堪堪伏了一会儿,羞怯渐去,情愫渐生,只觉这局促的车内远比王府的床榻更加安适。
徐少卿却仍紧紧拥着她,体味着那娇躯在怀中轻颤的感觉,只觉触手温软,柔弱无骨,却又偏偏似是充盈着一股力量,仿佛随时都能将自己融化掉。
这感觉从未有过,他舍不得放手,却又不敢太过使劲,虚虚的用着力,那双臂膀慢慢开始酸麻,竟有些抵受不住,最后只得松开了一手。
她却也没再挣动,慢慢滑向侧旁,贴着他偎在了臂弯中。
夜色正浓,车辙碾过稍嫌颠簸的路面,似是杂乱,又像有规律的前后晃动着。
两人半卧在车内,四下里静默着,两人呼吸之声相闻,却谁也没有说话,像交着千言万语。
沉寂了好半晌,高暧忽然出声问:“咱们这是要回哪去?”
“自然是京师,公主不想回去么?”
这一来一回,都像有些明知故问。
她并不想回京城,那寡恩薄情的皇宫也已容不下她,可是不去那里,自己又能到哪处安身呢?
呆了呆,有些讪讪地应道:“也没什么想不想,早前你已说过要回京师,我当真是糊涂了。便随你安排吧,总也错不了。”
“公主能这般想,臣便安心了。东厂锦衣卫的僚属重地都在京城之中,臣也施展得开些,只要处置得当,万不会有人想到公主竟不在洛城,而在天子脚下。至于要去哪里,公主到时自然便知道了。”
高暧暗自点了点头,所谓“灯下黑”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又听他说得信心十足,显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便不再问了,可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回京的日子。
正自寻思着,却听徐少卿忽然道:“差点忘记了,臣预备了一件东西要送给公主。”
她先是一愣,随即便喜动颜色,却仍把头埋在他颈边,羞着脸问:“是什么?”
他稍稍坐起身,从袖中摸出一件东西,又捋了捋,便托在掌心,凑到她眼前。
昏暗中,就见那东西头颈尖尖,伸展着两翅,赫然竟是一只纸鹤。
她不禁愕然一愣,怔怔望着那东西,竟自呆住了。
他说要送自己礼物,怎的却突然拿出这个来?该不会是方才在那院中随手捡的吧?
尽管那崇国太子每日借此传信,可她却全无所感,但也不知怎的,内心深处却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依着他的性子,想必是早已什么都知道了,这会子又拿这东西来揶揄自己。
一念及此,忍不住便有些怨怒,当下抬头白了他一眼:“厂臣好端端的拿这纸叠的东西做什么?”
“怎么?公主不喜欢?”
他面上微现惊讶,却又带着些许失落道:“臣方才见那院中全是此物,还道是公主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