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胜雪,衬着那书卷般精致的菜肴,倒像盛在脂盘玉盏中,几点浓汁溅在旁边,更显相得益彰。
高暧脸上一红,只怪自己不小心又丢了丑,赶忙将那蔬卷捏起来,却不知该不该再往口中送。
正自局促,却见他将筷子一搁,捉住她手,拉到唇边,张口便将那卷子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嗯,又滑又酥,却无油腻之感,果然妙得紧。”
他眯着眼睛赞道,又俯下头来咬了一口,两片薄唇有意无意地在她指间蹭过。
高暧火燎似的一颤,万没想到自己这不经意间的失手,却变成了像在喂他用菜似的,似是还更增了几分诱惑。
他面露笑意,像是醉心于美食的滋味,她却是满面红霞,不知所措。
眼见他又俯下头来,自己手上只剩指肚般大小的一块,她登时急了,想撤手,却被他牢牢抓住,半点也挣脱不开。
徐少卿凑近那纤纤玉指,淡薄的唇上沾了油色,盈起一层柔润的光,缀着淡淡的笑,愈发显得撩惹。
她正自发愣,就看他猛地一张口,将自己捏着残卷的两指一起含入口中。
“啊!你……”
高暧不由一声惊呼,身子挣动着,手却收不回来,僵在那里只觉他分明已经将蔬卷吞去了,但仍旧不肯松口,似乎还在轻轻地吸吮。
这副样子岂止是没规没矩,简直是说不出的无礼暧昧。
她羞得连颈子也红了,脑中一片空白,渐渐竟又开始迷糊了。
徐少卿口中含着那葱管般的纤指,只觉香甜柔滑,尤胜那入口的菜肴,又见她媚眼如丝,娇喘细细,不由心头一荡,忍不住低声叫着:“公主,公主……”
她迷乱间听他轻唤自己,心神却更加沉醉,竟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软垂垂的靠在了他怀中。
“扑啦啦——”
一阵怪声忽然在亭外响起。
高暧立时惊醒,只觉他的身子也是一颤。蓦地回过头,就见一只灰仆仆的鸟儿展着双翼飞了进来。
再瞧他脸色,却已恢复沉冷,扬手一抬,那鸟儿便像明白了似的,在头顶打了个圈,稳稳地落在他小臂上。
“这是?”
她口唇微张,很快便发现那竟是只鸽子,脚爪上还系了根寸许长的小竹筒。
“没什么,底下的人传信给臣而已,公主先用膳,待臣瞧一瞧。”
徐少卿说着,便将她放在软榻上,从鸽爪上取下竹筒,扬手将其放飞,便踱到旁边,从中抽出一张半指宽的纸条,取开来看,却见上面只写着四个字——事急,速归!
……
黄昏。
日头坠过飞檐挑角处,那赤霞似是还未将云彩映红,便消落殆尽,唯留天地间一片铅灰色的苍茫。
十几名青袍内侍面无表情地簇拥着一抬绯红锦缎的轿子,沿街快步朝西苑而去,一路行色匆匆,直到那片略显荒凉破败的院落前才停下来。
轿子落地,门帘掀起,一名身穿坐蟒锦袍,外罩貂裘大氅的老者探出头,两旁的赶忙上前躬身扶住,搀着他下来。
那一片红墙间,从头正数的第二座门头下已摘了灯,守在门口的内侍见状,赶忙上前跪地道:“奴婢恭迎老祖宗。”
“人都清了么?”焦芳咳了一声,干着嗓子问。
那内侍伏地道:“回老祖宗,人都在院子里,等着老祖宗发落。”
“正主呢?”
“回老祖宗,还在殿里,奴婢们瞧着呢。”
焦芳“嗯”了一声,抬抬手道:“把人都带回内官监吧,这档子事儿不比别的,该着他们过不了这年,叫那头手脚干净些,做完了速来报与咱家。”
他说完便由身边的人搀着,径入正门,果见那前院乌泱泱跪满了一地,人人悲戚,却又不敢哭出声,有的已自怂了,跪也跪不成个样子。
他顿住脚,朝身后吩咐道:“也都是些可怜的,对内官监知会一声,下手利索些,别叫他们零碎受苦,事后好生葬了。”
身后的人赶忙应了声:“是,老祖宗慈悲,这些奴婢到地下也念着你老人家的好。”
焦芳轻哼一声,不再多言,由人搀着径直绕到后院。
那寝殿的正门大敞着,门口立着几个内侍,一见他来都纷纷跪倒。
他抽出手,自己提着锦袍下摆上了台阶,缓步入内,只见孝感皇后谢婉婷端坐在椅中,好整以暇地品着茶,身旁两名内侍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好像生怕她会忽然跑掉似的。
“你们先出去。”他淡淡地说了句,慢慢挪入内室。
那两人赶忙应了声,躬身而出。
“哟,还以为你焦大掌印只登太后的门槛儿呢,本宫今日这面子可真够大的。”
谢婉婷语带嘲讽的笑着,却连眼皮也没抬。
焦芳唇角一抽,面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随之抖了抖,拱手笑道:“娘娘果然是人中之凤,这时候居然还面不改色,老奴倒是佩服得紧。”
“住口!一条老阉狗而已,凭你也配议论本宫?”
谢婉婷怒骂了一声,却又哂笑道:“你们这帮阉竖不过是些奴婢,仗了势居然也敢在主子面前狗吠,呵,那徐少卿虽然也是一路货色,亏得还有个好皮囊,瞧着也顺眼些,似你这等腌臜老狗,也不知怎生叫太后相中了,可也真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