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妈妈一下惊异,转眼便锋利看向冬姨:
“哑婆子,你是前院出来的,伺候主子自当愈发用心,怎么把四姑娘伺候的并成这样?”
冬姨登时跪地,却是垂了头一言不发,只是淌泪。
梁妈妈虽觉古怪,可眼下这样也实在没法子,立时交代跟来的婆子去请郎中,她也急急往前院去将此事回禀。
正同云深商议婚事的木成文一听梁妈妈悄悄禀报,双眉蹙起。
“可是四姑娘不愿相见?”
云深见木成文拧眉不语,面色深沉,便是带着忧虑问了一句。
“怎会,只是四丫头却病了。”
“四姑娘病了?”
云深登时露出焦急,木成文见他神情便是一笑:
“看云大人神色,老夫心中宽慰。”
云深似乎心不在焉,停了半晌后,却忽然提道:
“晚生,想见一见四姑娘。”
白皙面庞上有些微羞涩神情,眼神却是坚定,他想见木容。
只是这却不和规矩,可木成文只沉思了一瞬,便是对梁妈妈交代:
“你带几个婆子沿途交代,不要在院子里乱撞。也幸好绛月轩在西跨院边上,你便领云大人去一趟吧。”
显然木成文担忧这亲事再出意外,木宁已然不妥,剩下一个木容,总要把云深给拖住,好歹这是三皇子的同僚,眼下在朝中更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梁妈妈似也觉着不妥,却并没说什么,交代了几个婆子先行入内,约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领着云深往通门去进了花园。
云深一路无语,只拧眉不知做何思量,梁妈妈沉着脸也不理会,直到进了绛月轩,梁妈妈将院子里正洒扫的危儿叫住,让往内通传,云大人来了。
那危儿一抬眼见了云深,显然被惊吓而住,丢了扫把就往内去,因着木容忽然病倒,冬姨带着莲子莲心都侍奉在内,她跑去一说,冬姨登时面色不好:
“老爷这事未免做的过了,哪能让一个外男进姑娘家院子的?即便是定了亲,一日不成亲一日也不该如此。”
可人已在院子里,眼下也由不得接不接。
木容昏昏沉沉,只一听说云深竟来了,早已牙根咬紧,却是伸手攥住了莲心衣裳:
“你避着人,往东跨院去,把云大人到我这里的事传过去,务必让三姐知道。”
莲心蹙眉,却一瞬意会,赶忙出门躲在了木容卧房里。
冬姨直等木容点了头,这才往外去接云深,莲子便将一副珠帘拿来挂在了美人榻前。
云深见来了个满面伤痕的妈妈出来接,先是愣怔一下,随后略是低了低头,见那妈妈说话来引,方才放轻了脚步跟随而进。先是入了外厅,继而绕过屏风就见短短一条通道,旁边一扇门,那妈妈推了门请云深进去,幸而尚且不是闺房,木容卧房要去到通道尽头,转弯门里才是。
暖阁不大,云深一入便瞧见一副珠帘,珠帘后美人榻上睡着一人,榻边还坐着个丫鬟侍奉,珠帘这边摆着一张柏木椅子。
“云大人,请坐。”
木容鼻音浓重且沉沉无力,云深一听便是关怀起来:
“四姑娘病势凶猛,可否请医延药?”
木容低低咳嗽了一声不再言语,莲子便代为回答:
“我们姑娘昨夜里忽然高热,今日一早已去请了郎中。”
云深听后点头,却是有些拘谨,一时沉默住了,暖阁里只偶尔可闻木容的咳嗽声。正是此时,院子里又有声响,玉屏扬声禀说谢郎中到了,这屋中自然是又一阵嘈杂,云深一瞧如此,便只好又避到了一旁,只等木容诊病后再说。
谢郎中是有些年岁的,被自家小童给搀扶了进来,那珠帘已是挂好,便坐在了云深方才做的地方,莲子自然小心将木容的手臂伸过了珠帘,只露了手腕,又用帕子覆上,谢郎中却是蹙眉:
“将镯子褪了。”
木容腕上一支羊脂玉镯,莹白透亮,云深眉头一蹙,莲子便已将镯子褪了,谢郎中诊起脉来,半晌道:
“瞧着虽凶猛,却也不碍大事,几幅药下去也就疏散了,只是姑娘身子娇弱,要好生保养才是。”
转头写了药方交给冬姨,冬姨自然出去寻了人抓药,又将谢郎中相送出去,一番闹腾,木容便是受不住,狠狠咳嗽了起来。
云深却只站在一旁,听木容咳嗽,莲子慌忙奉茶,却是怎样也压解不下,一声一声搜肠刮肚,云深那眉便是蹙的愈发深去,过得半晌,终究说起话来宽慰:
“四姑娘请放心。可当年云深得见姑娘降生第一眼,十几年来心中也总记着,姑娘才是云深的妻,此一份情,断不敢忘怀。周姨临去将姑娘交托于云深,这份信任,云深也不敢辜负。从前错处只请姑娘宽容,于上京时虽将贵府三姑娘错认,却谨遵规矩断没有分毫越雷池行径,三姑娘名声定然不会受损,姑娘大可安心,不必为此烦恼。如今既已明了云深和姑娘的婚约,那些误会也定会和三姑娘解说清楚,断不会令姑娘姐妹因此而有失和睦。云深此一生,定会善待姑娘。”
“我听见了,你不必特去寻我了。”
云深话音刚落,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云深回头去看,便见木宁正立在暖阁门外,满面病容,苍白憔悴。云深见是她,一瞬诧异后便冷了眼光,垂头避开:
“三姑娘既在此,自然最好。”
木宁面色悲戚欲绝,眼底早已被泪水填满,她目光于珠帘和云深处来回几次,末了终是看向云深:
“云郎,你当初,可并不是这样说的。”
云深蹙眉,眼底现出几许厌恶:
“姑娘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