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诚惶诚恐唯唯诺诺,虽伏在地上没有抬头,也知道这句话大约会叫圣上心中宽悦。
圣上未再做声,或许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只看了木容几眼,似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便转身离开。
木容听见一众内侍宫婢叠声相送,殿外竟也隐隐透出云深和赵出的声音。
她拧眉,拼命压下想要问问石隐怎样的话,就见贤妃送走圣上后连扫她一眼也不曾就出了这厢。
屋中一下没了人,木容四下打量,想来她仍在宫中,外间光也暗了,捕拿了二殿下余孽是何等大事,可圣上却仍抽空来看,可见的谨慎多疑。
既如此,恐怕赵出也未必安全,他毕竟和石隐一同到大的情分,圣上未必十足信他。而听方才贤妃的话和圣上所问,看来是石隐赶在云深之前,将借揭穿“逆贼”的功劳转嫁了大半到她和赵出的身上。
四皇子倚重赵出,圣上此番若仍疑心赵出就未免不牵连四皇子,而三皇子已是直白的因此也一并遭牵连了。
这一回事,受益最大的,仍旧还是云深,还有简箬笙……
简箬笙今日仓促下那一剑,叫木容现下想起仍心里狠狠发疼,她忽然慌乱,即便石隐已做万全之备,可这意外一剑的受伤会否叫他心力不支再露了致命破绽?
毕竟圣上对瑞贤太子的忌讳可想而知。
当务之急,她必须将那件重要物件得到手,再送到石隐手中。
正思量着,就见一小宫婢进来,对她客气行了一礼:
“我们娘娘请姑娘去说话。”
木容陪笑下地,整理衣衫随着出去,这才发觉自己仍旧是在今日饮宴的偏殿后堂,一想今日石隐也是被迷昏此处验明了身份,她不禁又回头去望,心下凄索。
展眼到正殿偏厢,木容入内请安,贤妃叫起后竟客气赐了座,木容抬眼就见她送的贺礼正堂而皇之摆在桌上,便带了几许惶然谢恩落座。
木容送的贺礼,是一尊一尺来高羊脂白玉的观音宝象。
贤妃上下打量木容后神情愈发的缓和。
“今日之事,你功劳颇大,本宫同四皇子总不会亏待你。”
木容得了话立刻惶恐跪地谢恩,这份卑微的尊崇叫贤妃愈发满意,却因着生疏尚且不愿同她说许多,便叫了人来送她出宫,木容躬身退出,却在走到门处时忽然顿住。
“有些话民女或许不该说,只娘娘在宫中这许多年,贵妃娘娘的手段总见识过。眼下因着襄国公事牵连,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暂且失宠,可三皇子毕竟是圣上亲自教养的皇子,自幼便极得圣宠,贵妃娘娘母家更是手握兵权。若不能趁此将他母子一击得败,那等到三皇子缓过神来,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木容见贤妃眼瞳骤然一缩,也不再多说,告罪退出。
却是出宫后怎生不能安心,径直便往静安侯府去等赵出。
石隐为保住她和赵出二人好方便行事,将揭穿的功劳大半放到了她和赵出的身上,她若此时还不敢同赵出走近反倒要引人生疑。
这一等便等了许多时候,赵出是宫门下钥才将将放出宫,到府时天已黑沉,木容一听脚步声便慌忙起身迎到门口,赵出沉着一张脸便进了来。
“可有消息?”
她止不住声音发抖,赵出是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走过的,却也露出忧色。
“性命无忧,他料想没错,圣上担心这二十来年他在外间总结出大把势力,或在朝中勾结了哪些权贵朝臣,未断明前不会贸然对他下手。”
木容心下稍宽:
“时机掌控可有意外?”
赵出摇头:
“没有,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云深几次唆使三皇子对石隐下手却遭三皇子斥责,大婚当日落实了对石隐身份的猜测,便谋划越过三皇子径直向圣上谏言。石隐忖着时机,叫我先一步同四皇子提起此事,由四皇子向圣上先行开口,只说是你发觉不妥同我落实,最终引来你我疑心,权衡再三决定告发。”
木容细细听过赵出交代的每一个字,拧眉细思。
“那个重要的物件如今到哪一步了?”
“查出在上清殿书房密室,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又恐打草惊蛇。”
上清殿书房密室,能随意出入上清殿书房又能趁机取出物件不引人注意的,也就只能是圣上亲信,这点和她从前猜想一般无二。
“我会想法子寻人把那物件取出密室,只是如今洺师叔恐也受了牵连不好运作,便请玉瓶儿姑娘帮着配些药物,要不知不觉能叫人昏聩嗜睡,且要御医也查不出缘由的。再者,云府中那位贵妾陈青竹,也要请玉瓶儿姑娘救助一番,至少得叫她能醒来好好的报仇。”
赵出蹙眉,似在思量这般危险的事叫她一个弱女子参与是否应当。
“侯爷可知先生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事什么?”
赵出眉尖惊跳,今日情景何等紧迫,他竟和木容说了话?
“他中剑后笑着和我说,救我……”
赵出狠狠拧眉盯住木容,她满面刚毅不肯屈服,又想起石隐对她所说那句救我,现下想叫她退避恐万不可能,半晌只沉沉回了一声“好”。木容却是凄凉一笑,顿了顿又道:
“先生想必也算出此事一出,圣上也未必全然便信任你我,侯爷自是尽快拜托嫌疑方好行事。如无意外陈青竹醒后总会闹事,我会着人闹出山匪一事,彼时侯爷便请旨剿匪离京,既避了圣上疑心,也能叫四皇子一下没了臂膀,才好叫我利用。”
☆、第一二零章
第一二零章
赵出细思似乎也只有如此最好,便一一应下,二人又细细商议半晌后,木容才离了侯府回周家别院,倒是一回去就见着木宛和周景炎都在等她。
不拘二人怎样,她却心中已有计量,眼下便叫木宛母女搬出周家,去到何处也不需叫她知道,只等事后再行联络,而周景炎也是了了此间事该回峦安的,便叫周景炎也如常上路,只在她们来上京路上遭劫处停留,等着赵出前去。
有些事,也必须是周家人来了结。
待将他二人送走后,木容只觉着心中仍旧突突发慌的下沉,第二日她便恹恹的病倒了。
上京沸沸扬扬传着的尽是襄国公石隐叫揭穿身份关入宫中秘牢的事,人人惊叹唏嘘,谁也没料到石隐竟是二殿下满门抄斩前逃亡的幼子,他再度潜伏回朝意图不明,可他既是二殿下幼子便和木四姑娘决然不会再是兄妹,听闻他身份的事也是叫他的师兄静安侯赵出和这之前万般宠爱的妹子木四姑娘合谋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