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这个小部落的一千多人全部被赶到了湖边。在清军的指挥下,他们中的四百多名男人被挑了出来,每十人为一队,被拉到一个低洼处,挨个儿斩首。一些蒙古男人激烈地抗争质问,这些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凭什么如此大开杀戒,得到的回答只是提前的一刀。鲜血流进赛里木湖,近岸的一亩多湖水被染得赤红。大部分蒙古汉子知道任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习惯于听从首领和命运的他们一个个一言不发,听话地走向指定的地点。一个多小时后,这个小小蒙古部落的男人们被彻底消灭。史书对这种情景的记载是“以次斩戮,寂无一声,骈首就死”。
在处理男丁的同时,在另一侧,分配女人和孩子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清军从队伍中挑选那些年轻有姿色的女人,以及看起来伶俐聪明的孩子,准备运回内地,作为奴隶。大约三百名妇女儿童被挑走了,史书记载说这些人后来“多死于途”,因为饥饿死于路上。还剩下二百多名老丑病残的女人以及七岁以下的孩子,清军将领一声令下,数百匹战马冲入人群当中,这些没人要的战利品被作为桩靶,为清军的军事训练贡献了最后一点作用。
这是清朝平定准噶尔大军的将军兆惠亲自指挥的搜剿准噶尔蒙古部落的大屠杀中的一个小小场景。
干隆二十二年(1757年)四月十八日,清将军成衮扎布、兆惠等率兵七千名,从巴里坤起程。此次出兵进剿的目的,并不是追捕阿睦尔撒纳,而是专为剿灭厄鲁特蒙古人。因为蒙古游牧都沿河而居,所以他们的捕杀也沿河进行。干隆二十二年九月,成衮札布在奏报中,汇报了自己带人捕杀蒙古人的情形,他提到:“在图尔根河,剿杀一百余人,收其妻子器械”,“剿杀塔里雅图河口贼百余人,察克玛河口贼四十余人”,“于济尔哈朗河剿杀厄鲁特七户四十人,于博多美和罗剿杀克鲁特一百五十余人”,“搜取绰和尔所种地亩,剿杀玛哈沁三百余人”。从这些汇报可知,清军剿杀的是散居在各条河流边的厄鲁特牧民和农民,根本不是有组织的叛乱部队。
甚至喇嘛僧人和种田的农民都没能逃脱剿杀。干隆命令将军到伊犁时,“将彼处喇嘛等剿办”。干隆二十三年(1758年)八月初四,史书记载清军把在乌梁海种地的五十余户蒙古农民“全行剿杀”。
直至第二年,干隆二十三年,厄鲁特部余众都逃入了山谷丛林中,干隆还命人搜捕,以求斩尽杀绝。《啸亭杂录》载,清军将领二人分别从博罗布尔、赛里木两地,如同打猎一般,由两地向中间的伊犁地区合围,这中间数百里地方,不管是山谷还是林区,只要有人住的地方,“悉搜剔无遗”。当时散居的厄鲁特蒙古人无法抵抗,“虽一部有数十百户,莫敢抗者”。清军“呼其壮丁出,以次斩戮,寂无一声,骈首就死,妇孺悉驱入内地赏军,多死于途,于是厄鲁特之种类尽矣”。(《啸亭杂录》)
除了像打猎一样屠杀散居的蒙古人之外,清军进行的另一项重要军事活动,就是把大举投降的准噶尔蒙古部落一批批移送到内地,然后再“办理”。
在清军第三次平准战争中,大部分穷困的准噶尔蒙古人仍然把清军当作把自己从战乱中解救出来的“恩人”,见到清军到来,“妇孺欢呼,如出水火”。更有许多蒙古人听说清军到了,成群结队地,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赶赴清军所在地,向他们归顺投降。对于这些人如何处理,心思缜密的干隆早有指示。早在第三次平准出发之时,他就指示清军将领,在地广人稀之处,见到蒙古人,当时就可杀掉。但是如果遇到大批人户来投降,不要立刻剿杀,因为人数太多,一时杀不过来,“难保无一二逃窜之人,泄漏其事”,令其他部落的人闻讯逃跑。所以他命令,把那些大批投降的蒙古人,要一批批地押送到甘肃内地之后,再全部处死。
干隆指示的原文是这样说的:“大兵此次进剿,厄鲁特蒙古人必然会大批投诚。如有到巴里坤投降者,可以把他们的头目先行送到京师,其他部众,可向内地迁移,等到过了巴里坤之后,对那些男人,都尽行剿戮。所余的妻子,酌量分别赏给官兵为奴,不得稍存姑息。”(《清高宗实录》干隆二十二年二月)
清军攻克伊犁之后,干隆再次下旨说:“现在,两路大军接纳的投降蒙古人甚多。他们外表归顺,内心未可全信。可将他们先迁至巴里坤,然后再迁到肃州,然后进行诛戮。”
数万名投降了清军的蒙古人就这样被长途驱赶到内地,在一些不知名的山谷里,被全部杀掉。
二 “盛世”的武功(2)
大屠杀的结果是蒙古民族一个重要支系的消失。准噶尔四部,除杜尔伯特部汗策凌始终未叛,对清朝极表忠诚,得以耕牧如常,以及达什达瓦之妻一小部早降后被迁至他地未灭外,几乎全部被杀掉。《草原帝国》称:“准噶尔人民,主要是绰罗斯部民和辉特部民几乎全部被根除。”据清军将领明瑞奏称,经过他们屠杀之后,自巴尔呼特岭到造哈岭、直到纳林廓勒,乌兰乌苏这些地方,已经“不见一人”。
俄罗斯西伯利亚当局则向彼得堡报告说:有一个部落“几千顶帐幕,只剩下三顶”。
这次种族大屠杀的死亡数字,历史上无准确记载。《准噶尔灭亡纪略》中说,屠杀了超过一百万。魏源《圣武记》说,计准部数十万户,“先痘死者十之四”,即因传染病死者十分之四,“继窜入俄罗斯、哈萨克者十之二”,最后“歼于大兵者十之三”。除了妇女、小孩被掠走当了奴隶之外,准噶尔蒙古所剩无几,作为一个大部落已经不复存在。“数千里间无一瓦剌帐篷”。
噶班沙拉勃在《四卫拉特史》中这样记载屠杀过后的场面:“准噶尔地区几经兵火,残破不堪。耕地、牧场荒废,城镇、村庄被毁,人口更是急骤减少。”很多年以后,龚自珍途经准噶尔,看见“准噶尔故壤,故库尔喀喇乌苏,若塔尔巴噶台,若巴尔库勒,若乌鲁木齐,若伊犁东路西路,无一庐一帐,是阿鲁台(即额鲁特,指准噶尔——笔者注)故种者。”(龚自珍《上镇守吐鲁番领队大臣宝公书》)
为了填补准部留下的土地,干隆从各地迁移人口。其中有吉尔吉斯人、哈萨克人,有蒙古部落的喀尔喀人、察哈尔人,有穆斯林东干人,甚至还有来自满洲的锡伯人和高丽人。十多年之后,土尔扈特部落回归中国,也被安置在这片由于自己的兄弟部落被灭绝而空出来的土地上。
干隆在国家安全问题上,采取过许多或高明、或精明、或阴鸷的手腕。
有清一代,喇嘛教是国教,但干隆并不信黄教。他在评论活佛转世时说:“蒙古呼图克图活佛转世,其实是一种取巧方便的办法……佛本无生死,哪有转世?但是不允许转世,那么数万番僧就无所皈依,所以不得不如此罢了。”(《御制喇嘛说》)
从这段谕旨看,干隆对喇嘛教是不屑一顾的。但是,终干隆一朝,皇帝对黄教领袖,一直极尽尊崇之能事。他把父亲的故府雍和宫改成喇嘛庙,以示对喇嘛教的尊崇。他对达赖和班禅提高了礼遇规格。为了迎接班禅远来,他专门在承德为班禅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庙宇——普陀宗乘之庙。这座庙耗资巨大,仅为其中的一座殿宇顶部镀金,就花去黄金一万五千多两。他亲派皇六子远赴内蒙古迎接,在承德的接待更是不计成本,优隆备至。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干隆很清楚喇嘛教对安定西藏和蒙古的作用。他多次说过“兴黄教,所以安蒙古”,“敬一人而千万悦”。他高屋建瓴,进一步树立达赖喇嘛的权威,由此拥有了确认转世活佛和任命高级教长的权力,从而牢牢地把西藏社会控制在自己手中。
但是,对于伊斯兰教,干隆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做法。他深知这一宗教的进取性,因此在回教地区大力推行政教分离,不允许宗教领袖取得世俗权力。他知道,伊斯兰教一旦实现政教合一,必然爆发强大的扩张力量,给帝国安全带来巨大威胁。平定新疆之后,他大力扶植伊斯兰世界世俗贵族伯克的力量,禁止阿訇干涉政治,高明地抑制了伊斯兰教的活力。他还十分高明地将东干穆斯林从中国西北部迁入新疆,利用他们对抗突厥语族的穆斯林,从而实现以回制回,成功地获得了新疆的稳定。即使以现代政治家的标准来衡量,干隆对边疆问题的处理也是十分高明的。
干隆的性格中并不缺乏善良、温和的一面,但他的本质毕竟是政治动物。对准噶尔蒙古人的屠杀,固然有泄愤的因素,更主要的却是出于长远考虑。干隆喜欢做一劳永逸、斩草除根的事。他认为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责任,为后世子孙消除所有威胁。
种族灭绝,在他看来无疑是消除西部边疆威胁的最彻底、最有效的办法。为了大清王朝万世永固这个最终目标,他可以做出任何决定,也可以把自己变成一头野兽。确实,通过灭绝政策,干隆皇帝实现了对西部中国前所未有的牢固控制。
对于整个中华民族来说,这是几千年来中国努力控制西域的一个完美结果。从汉代张骞通西域开始,天山南北以及巴尔喀什湖一带就是中原王朝一直努力经营的目标。汉、唐、元这三个强大帝国都实现了对西域的管辖,在这个地方设置过都护府,但是由于距离遥远,风土不同,中央政权一直很难在这里建立直接、持久、稳定的管辖,因此,西域一直是中华帝国版图中最不稳定的部分,与内地的联系时断时续,对内地的臣属也时叛时服。直到干隆消灭了这片草原上最强悍的民族,把这片土地命名为新疆,中央政府才真正在这里建立了彻底、有力的统治。这一统治建立得相当牢固,在此之后的晚清时期,虽然列国对清朝瓜分蚕食,但新疆一直没有再次分裂出去。
中国的武功,自成吉思汗以来,还没有谁如此一举荡平二万余里,深入不毛之地。元代之后,中国的疆域,从来没有如此巨大,国家的统一,从来没有如此巩固。朝野上下,一致赞叹“国家如天之福”。文人学士纷纷进表上赋,欢呼庆祝。纪昀撰写了《平定准噶尔赋》,称“三十六国,咸遵正朔,浩乎大哉,此王道之极盛,而三五之遐躅也”。赵翼在《平定回部铙歌》则唱道:“一统车书大覆函,持盈睿虑倍寅严;从知兵甲全消日,文德逾敷万国咸。”后世史家也高度评价这一战争。王先谦说:“高宗皇帝……成两朝未竟之志,准回平而北无汉世匈奴之患,金川定而西无唐代吐蕃之扰,保世恢基,其极于无外。”(王先谦《虚受堂文集》卷二,《东华录序》)
除了驱敌拓土之外,平定新疆的另一个意义是它标志着干隆盛世达到了“全盛”。中国历史上这最后一个盛世,人们通常称为“康干盛世”。事实上,康熙和雍正的统治还称不上完美。直到新疆战争之后,清王朝在各个方面都实现了对历史的超越,进入无可挑剔的“全盛”。
平定准噶尔战争之后,“盛世”“全盛”等词汇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清朝臣民口中。人们不约而同地把这场战争与“全盛”联系在一起。干隆二十四年(1759年),户部右侍郎于敏中赋诗称颂干隆皇帝统一新疆的功绩说:“觐光扬烈,继祖宗未经之宏规;轹古凌今,觐史册罕逢之盛世”。(《素余堂集》卷二四)意思明确地说,新疆战争使干隆超越了祖宗。干隆自己也宣称,“比年以来西域大奏肤功,国家势当全盛”,(王先谦《东华录》)“方今国家全盛,府库充盈”。(干隆《圣训》卷一零六)西域战争和府库充盈是干隆宣布“全盛”到来的两大理由。从此之后,“盛世”就成了清帝国文件中不断提及的词汇,其频率之大甚至达到令人厌烦的程度。及至干隆晚年所编的《八旬万寿盛典》,“盛世”二字居然出现了七十余次。
确实,以统一新疆为标志,大清帝国的统治攀上了历史的高峰。这一高峰,悬绝于历代的治绩之上。
第一,干隆朝几乎消灭了对最高权力的所有威胁,实现了前所未有的政治稳定。
历史上威胁皇权的势力有以下几种:一是敌国威胁,二是农民起义,三是权臣专政,四是太监擅权,五是后妃干政,六是外戚乱政,七是朋党之争,八是地方割据势力。这八种势力在历代都此起彼伏,兴风作浪,从来没有被彻底平息过。甚至在雄才大略的康熙和雍正时期,也仍然存在敌国、权臣和朋党的阴影。康熙朝前期,索额图和明珠一度权倾朝野,“是时索额图、明珠同柄朝政,互植私党,贪侈倾朝右”。(《清史稿·索额图传》)康熙朝后期,各皇子纷纷与大臣勾结,朝政一片混乱,以致康熙甚至担心死后可能会出现全国性内战。雍正朝初期,由于雍正喜怒不定、大起大落的个性,先后培养出年羹尧、隆科多两大权臣。年羹尧应召回京,“公卿跪接于广宁门外,年策马过,毫不动容。王公有下马问候者,年颔之而已。至御前,箕坐无人臣礼”。胤禛不得不罗织九十二条大罪将其除掉。雍正晚年,又形成鄂尔泰、张廷玉两大朋党。只有干隆总结吸取历代统治经验,以极其高明的政治手腕,对内缜密阴柔地化解了鄂张朋党,对外积极主动地消除了敌国力量,把这八种威胁化解到近乎无影无形的程度,确保了皇权的至高无上和政治纪律的高度严明。没有一个大臣,敢于在皇帝面前造次;皇帝一声令下,举国战栗。历史上真正做到了“干纲独揽”的帝王,唯干隆一人而已。
第二,经济总量巨大,国家财力雄厚。
一直到干隆辞世之际,中国都是世界第一大经济强国。据统计,当时中国的gdp占世界的三分之一,超过美国在今天世界上的地位。中国在世界制造业中所占的份额,是英国的八倍,俄国的六倍,日本的九倍,比刚刚建国的美国更不知要多多少倍。(《大国的兴衰》)虽然大清王朝不重视对外贸易,但仅凭其庞大的经济总量,它仍然是世界贸易的重要力量。《白银资本》中说:“中国不仅是东亚纳贡贸易体系的中心,而且在整个世界经济中即使不是中心,也占据支配地位。”
由于经济总量巨大,干隆时代雄厚的国家财政储备与以往各朝代比是空前的,就有清一代268年而言,也堪称达到了顶峰。康熙朝库存银最高额是五十八年(1719年)的4900余万两,通常存银为3000万到4000万两。雍正年间库存银最高额是6000多万两,最后几年为3000万两。干隆二十年(1755年)前,通常存银也是此数,二十年后达到4000万两,以后持续增长,三十年(1765年)达到6000万两,三十三年(1768年)超过7000万两,此后一直在7000万两以上,四十五年(1780年)存银7800万两,五十五年(1790年)竟至8000万两。干隆朝财政收入达到最高峰,是“盛世”的标志之一,也是减免钱粮的经济基础。
第三,军事力量强大,国际地位高高在上。
干隆二十四年(1759年)统一新疆后,中国疆域极盛,北起萨彦岭、额尔古纳河、外兴安岭,南至南海诸岛,西起巴尔喀什湖、帕米尔高原,东至库页岛,领土面积1453多万平方公里。(《中外通史》)环顾四周,近郊诸邦,皆为属国,“通译四方,举踵来王”,不但传统属邦更加恭顺,葱岭以西,巴达克山、浩罕、安集延、左右哈萨克、布鲁特等,都纷纷遣使来朝。“以亘古不通中国之地,悉为我大清臣仆,稽之往牒,实为未有之盛事”。(《清高宗实录》)就是汉唐时期,也没有如此气派恢宏,威震遐迩。《洪业——清朝开国史》说:“清朝统治者建起了一个疆域辽阔,文化灿烂的强大帝国。在此后的近两个世纪中,中国的版图几乎比明朝的领土扩大了一倍。因而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再没有真正的对手能够向清朝的统治挑战。”
值得特别强调的是,清代对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的实际控制力前所未有。汉唐元明盛时,中国版图也曾经十分庞大,不过那其中许多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都只是对中央政府名义上的服从,王朝对它们缺乏实际控制,比如万历皇帝之控制努尔哈赤部落。只有干隆盛世,所有王化所不及的地方都被专制权力牢牢控制。一些“顽梗不化”的地区,比如大小金川,虽然不过弹丸,但也被皇帝视如眼中钉、肉中刺,必举全国之力粉碎消化为止。直到干隆时期,中国才真正对版图内所有土地都做到了强有力的控制和管理,使边疆地区和一些少数民族地区真正成为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第四,干隆朝养育的人口达到空前的数目。
中国是一个人口崇拜的国家。在农业作为决定国家命脉的支柱产业的古代,人口数量历来被视为国家兴旺富庶的最重要标志。孟子说“广土众民”。“人丁兴旺”是每个家族的祈盼,养活尽可能多的人,被认为是一个政府最重要的政绩。
在清代以前,中国人口多数时间在数千万,只有少数几个历史时段突破过1亿。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全国性的人口统计数字5959.6万人,是西汉末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的记录。从那时起到南宋绍熙年间实现第一次翻番,达到1亿人,历时近1200年。从南宋的1亿人口到17世纪中叶的1.5亿人,则用了450年的时间。
干隆六年(1741年),第1次全国规模的人口普查结果是共有人口14341万,由于经济繁荣,农业发展,到干隆六十年(1795年),人口增至29696万。也就是说,中国历史上第3次人口翻番,只用了54年时间。而且其直线上升趋势,也与此前波浪式增长迥然有别。人们在论及干隆年间的人口发展时,几乎较为一致地称为“人口爆炸”“人口奇迹”。以10亿亩上下的耕地养活30%左右的世界人口,而能长期保持国家安定和社会稳定,谈何容易。这不能不说是康干盛世又一个超越千古的成就。
戴逸先生说:“传统观点认为汉、唐是真正的盛世,无论国力还是文化等诸多方面都达到极盛,而清朝已经开始衰落,不如汉唐。我则以为,康雍干盛世是中国历史上发展程度最高、最兴旺繁荣的盛世。”从物质财富角度看,这确实是不易之论。
三 “盛世”的四个支点
干隆盛世的诞生,是多方面因素综合的结果。除了以大权独揽形成稳定的政治局面,除了重视农业和农民,除了彻底平定了准噶尔,干隆顺利攀上盛世之巅还有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父祖两代奠定的基业。
人治之下的中国之所以多灾多难,主要原因就是统治者素质大多平庸低下,偶尔出现几个雄才大略者,也是忽起忽落,难以持续,前代积累的统治成果很容易被下一代某个轻率的错误葬送殆尽。所以,中国历史上很难出现长期连续的和平稳定时期。汉代的文景之治,不过四十多年,其间还夹杂着规模庞大的七国之乱。大唐盛世中的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中间也隔了一段相当长的政治动荡时期。
干隆能成功,一半是由于清王朝的择优立储原则,一半是由于历史的偶然性,素质一流的三位皇帝实现了政治接力,时间长达一百三十多年。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干隆登基之时,继承的是令所有皇帝都羡慕的基业。康熙和雍正在制度上实现了摊丁入亩、养廉银、密折制度、军机处等一系列宝贵的创新,为干隆铺设了驶往全盛的轨道。干隆本身是实干家而并非思想家,事实上,干隆一朝的内政外交大方针,一秉父祖遗轨,并没有大的制度创新。只不过他出色的实践能力使这些大政方针落实得恰到好处。
第二,干隆的勤政。
优秀的遗传、良好的教育、成功的自我砥砺,干隆皇帝在学生时期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宝贵的品质:诸事有恒。他一生生活起居,都如钟表般有规律。清代史学家赵翼以他的亲身感受记下了干隆皇帝的勤政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