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皇后决定献上《洛神图》。
因此事,明玉与魏璎珞之间又生了嫌隙,只是今时不如往日,魏璎珞已取代她成了长春宫最受宠的大宫女,皇后甚至手把手的教导魏璎珞读书写字,两人名为主仆,实际上已有半师之谊,感情之深,非比寻常,明玉再想对她使绊子很难,甚至不能再当面奚落她。
于是前来长春宫拜会皇后的两名秀女就遭了殃。
“皇后娘娘正在休息,没空接待。 ”明玉对眼前两位小主子冷冷道,“两位请回吧。”
若是魏璎珞在此,一定能够认得出来,这两位小主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选秀时最为出众的两名秀女,一个是端贤在外,形貌上与皇后颇有几分相似的纳兰淳雪,另一个是胆小怕事,却生得一副西子捧心貌的陆晚晚。
从未被下人如此慢待过,纳兰淳雪面色变了变,悄悄塞了一锭银子进她袖子:“明玉姑娘,我特意托人从福建带来血燕,要献给皇后娘娘,还请进去通禀一声。”
明玉颠了颠那银子的分量,然后不屑的丢回纳兰淳雪怀里,轻视的目光瞥了过来:“长春宫深受隆恩,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区区血燕罢了,当谁没见过么?”
“你……”连一向好脾气的陆晚晚都有些发了火。
纳兰淳雪拉住她的胳膊,轻轻摇摇头:“知道了,那我们就改日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吧。”
回去路上,陆晚晚忍不住抱怨道:“我分明听见正殿里有声音,明玉却一口咬定皇后不在,她怎能如此轻视羞辱我们?”
纳兰淳雪冷笑一声:“长春宫不留我们,我们还没别的去处么?走,去储秀宫!”
是夜,两个身影闪进了储秀宫,灯火阑珊,窗户纸上倒映着三个对坐而谈的身影,除了桌上烛火,没人知道她们三个商量了些什么。
明玉更不会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又闯了什么样的祸。
她仍自怨自艾,一会儿恨魏璎珞夺了自己的宠爱,一会儿恨皇后喜新厌旧,心里总琢磨着怎样才能重夺宠爱,重夺地位。
一直想不到办法,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几日后,干清宫正殿开宴,一众后宫嫔妃齐齐献礼,以庆皇上身子大好。
宴会热闹极了,最夺目的一位总是慧贵妃,这一位似乎天生就适应这样的场合,知道怎样才能将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只见她轻轻拍拍手,黄帘从两旁拉起,露出一队手持西洋乐器的太监来。
大提琴、小提琴、单簧管、长笛、风琴等异国乐器同时奏响,声势浩大,顿将皇后那副《洛神图》比了下去。
弘历看着这些乐器,听着乐器奏响的曲调,竟楞楞出神,似掉进了往昔的回忆里出不来。
——这些是他父亲雍正帝收集的西洋乐器,弘历还小的时候,爷们两还一起向传教士学了一阵子,那歪歪扭扭的小提琴声长笛声,至今仍是他最美好的回忆。
“贵妃有心了。”弘历叹了口气。
谁都看得出来,这次宴会只怕又是慧贵妃拔得头筹,最得皇上欢心,旁人不与她争也难与她争,叫众人惊讶的是,素来霸道的她竟一反常态,主动向弘历推荐了一个女子,让她分润自己身上的隆恩。
“皇上,不止臣妾为了您的寿礼大费心思,舒贵人也很尽心尽力。”慧贵妃让出身后那名女子,“您要不要看看她的礼物?”
“舒贵人?”后宫女子太多,弘历显然没法认识每一个,只是看她的面子,才向对方点点头。
明玉见了她,却心里咯噔一声。
她认出了对方,不正是前些天,被她一阵冷嘲热讽,赶出长春宫的秀女么?怎地投靠慧贵妃去了?
纳兰淳雪献上的是一座琉璃塔,琉璃塔不甚稀奇,稀奇的是上头一粒舍利子,据说是宋朝高僧希圆圆寂后,七百余颗舍利之中最珍贵的一颗,乃心脏所化,故被后世称为佛之莲。
“皇上。”慧贵妃趁机道,“太后不是一直在寻找佛之莲么?”
此物虽不得弘历喜欢,却一定能得太后喜爱。
眼见受自己慢待的人就要一飞冲天,明玉心中更觉焦躁不安。
“你也有心了。”弘历点点头,转头对皇后道,“皇后,除了这尊琉璃佛塔,你再从其他礼物当中挑选出几件新奇有趣的,一并献给太后。”
“是。”皇后谦恭道,将黯然藏在了心底。
与西洋乐队相比,与佛塔舍利相比,她的洛神图显得那样平凡无奇,弘历只扫一眼,便丢在脑后,完全没瞧出来画上的人与她三分相似,又或许是看她看久了,不在乎了。
“璎珞。”收敛起黯然心思,皇后低声道,“收好琉璃塔。”
“是,娘娘。”璎珞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抱着琉璃塔,与一同负责此事的宫女太监们出了门,去往储放礼物的东此间。
明玉眼珠子一转,不声不响的跟了上去。
礼物众多,魏璎珞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挑选,而是先造册登记。
“万字锦地团寿纹灯一对。”
魏璎珞提笔沾墨,落字纸上。
“鹤鹿仙龄碧花瓶一对。”
魏璎珞才写到仙字,身旁冷不丁伸来一只手,劈手夺过册子。
略一皱眉,魏璎珞转头问她:“明玉,你要做什么?”
“登记造册,保管珍品,素来是我的工作,用不着你越俎代庖!”明玉抱着册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要强夺这份差事。
魏璎珞盯着她:“是皇后娘娘命我登记。”
明玉路上已找好借口,脱口而出:“你没听见皇上吩咐吗,需要先行选出两三件太后喜欢的物品,你了解太后娘娘的喜好吗?”
见魏璎珞一言不发,明玉心里松了口气,趁胜追击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站在这儿碍事!珍珠,继续!”
负责念名的小宫女不知所措的看向魏璎珞。
以众人对魏璎珞的了解,本以为她会抗争到底,毕竟这可是一位连皇帝都敢骂的主,却不料她忽然一笑:“我入宫时日尚短,自是不知太后喜好, 还要劳烦明玉你,仔细登记清楚,一一挑选。”
“等等!”明玉朝她离去的背影喊道,明明是她抢夺了对方的差事,却还装出一副施舍模样,道,“你不用走,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你可以留下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