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快步冲来,拉着永璂的手不停看,越看越是心疼,忍不住道:“傻孩子,怎么这样拼命?”
“额娘别难过,永璂一点儿都不痛。”永璂小脸上全是疼出来的汗水,强忍着道,“你放心,等永璂的手好了,一定拿个骑射第一,给额娘争光!”
继后闻言一愣。
待珍儿扶了永璂离去,继后一个人坐在菱花镜前出神,扪心自问:她是不是对永璂太严厉了?
袁春望立在她身后,眼角余光瞥过抽屉里那一束白发,唇角微不可查向上一勾,伸手拿起桌上的牛角梳。
“皇后娘娘。”他一下一下梳理着继后的长发,“奴才有一事要禀。”
“何事?”镜子里的继后笑了,带一丝嘲讽,“若又想怂恿本宫对付魏璎珞,免开尊口。”
什么事也瞒不了她,这是紫禁城头等聪明的女子,可再聪明的女人,也有她的弱点。
“是有关立储的事。”袁春望拔下她一根白发,“有消息传来,说皇上有意立五阿哥为太子。”
继后不言,眼神却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那根白发。
“娘娘。”袁春望似蛊惑又似怂恿,“您该为十二阿哥考虑一下了。
从前他不说这话,因为说了也没用,但今时不比往日,这一根白头发提醒着继后——她已经老了,后宫女子,年轻时候为争宠而争斗,年纪大了,便该为成为太后而争斗了。
况且,若是其他几位阿哥成了太子还好,五阿哥……他可是一心向着令妃的。
“……让本宫想想。”继后沉声道。
夺嫡之争,非同儿戏,其惨烈程度远超后宫之争,一方倒台,常常是成片成片的倒台,继后当然不可能轻易下决定。
关上房门,好让里头的那位仔细想一想,袁春望回过身,见珍儿早已在门口等着他。
“你刚才对皇后娘娘说了什么?”她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
袁春望但笑不语。
“……你可别又想着借皇后的手,去对付令贵妃。”珍儿眼中全是为他的担心,“忘了当年在慎刑司受的那些苦了吗?”
“我怎会忘呢?”袁春望柔声道,眼底却闪过一丝厉色。
当年他在慎刑司受一百多杖,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又因为得罪了最得宠的令妃,即便出来也无容身之地,若非珍儿为了他,在继后身前跪了几天几夜,继后也不会容他回到身边。
十数年来,安分守己,并非忘记了当年的仇,当年的恨,而是如冬天的蛇一般,蛰伏身躯。
直至今天……
“珍儿,皇后娘娘过了十年太平日子,已完全忘了储君争斗迫在眉睫。”袁春望笑眯眯道,“若五阿哥登上帝位,十二阿哥占了一个嫡出的名分,就成了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 ”
珍儿一楞:“皇上身体康健,根本无意这么早立太子……”
“等正大光明匾后的匣子装好了立储圣旨,一切就都迟了。”袁春望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是为了十二阿哥,为了皇后,也为了……我们。”
珍儿脸上一红,终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袁春望勾起一抹笑容,抬手替她拨了拨鬓角乱发,羞得珍儿垂下头去,于是没来得及看见他眼底闪动的那一抹寒光。
“倘若你无法下定决心。”袁春望看向大门方向,心道,“就让我来推你一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保重
“娘娘。”小全子回报道,“五阿哥来了。”
“是吗?”魏璎珞慢悠悠走到一只箱子旁,掀开箱子,钻了进去。
小全子:“……”
“还不快帮我把箱子盖上?”魏璎珞在里头催促道,“然后告诉五阿哥,说我不在!”
箱子刚合上,永琪就走了进来,环顾一圈,问:“令母妃呢?”
主子就在脚边,小全子只能赔笑道:“娘娘在院子里躺了一会儿,嚷嚷着头痛,去寝殿休息了。”
永琪闻言,皱了皱眉:“我小的时候,令母妃派了专人去阿哥所照料饮食,周到非常,怎么轮到她,就不会照顾自己了呢?”
他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如同一个七八十岁的人,少年老成,还特爱唠叨人,以至于魏璎珞都有些怕他了。
“阿弥陀佛,快走快走。”魏璎珞在箱子里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临时抱佛脚果然是没用的,永琪又开始唠叨了:“你们看看,不过初夏,冰库里的冰全送到延禧宫来了,这冰葡萄,冰西瓜,是她能用的吗?快都收了。”
“令母妃什么时候醒?”
“今天我收到了额娘的家书,要给令母妃念,就坐在这儿等她醒来吧。”
箱子有点小,躲一时还行,躲久了,魏璎珞觉得有些憋气,听了这话,更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三清在上,妈祖保佑,快走快走。”她索性换了几个神祷告。
临时抱佛脚也就算了,祷告对象还换来换去,也不知是心不诚,还是惹恼了神,于是下一刻,弘历的声音忽然在箱子外响起:“永琪,朕猜你就是在这儿,怎么,又白跑一趟?”
“什么都瞒不过皇阿玛的眼,奴才们说,令母妃午后小憩未醒。”
弘历却不似他那么好糊弄,又或者说数十年的夫妻做下来,实在太了解那人的性子了,目光在屋内一扫,便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