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到这里,萧羽彦又想起了穆顷白。他对她也是如此么?
两人出了客栈,走到门外的街上。韩云牧已经等候多时。见到两人,目光也只是稍稍在萧羽彦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身走在前方。
萧羽彦和云洛像两个小丫鬟似的跟在韩云牧的身后。云洛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上了宛如智障的神情,天真活泼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萧羽彦其实想劝劝她,不必装得这么过。但是见她乐在其中,也没好阻止。只是偶尔有只言片语传入耳中:“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啊,可惜了,是个傻子……”
韩云牧带着萧羽彦和云洛来到了大理寺,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天牢。狱卒开了门,一股腥臭味顿时扑面而来。
萧羽彦和云洛一人手中挎了一只篮子。方才在集市,除了自己填饱肚子之外,两人还买了些其他的吃食。原本她们是想当夜宵的。但是得知此次前来探望的是谢应宗,萧羽彦便省下了这口粮,打算带给表哥。
进了天牢,韩云牧走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对萧羽彦道:“你们往前走到尽头,再左拐,第二间牢房便是。快去快回。”
萧羽彦颔首,带着云洛穿过阴森森的天牢,径直奔向了谢应宗所在的牢房。
这里阴冷潮湿,隐约可以听到啜泣声和老鼠跑过的声音。常年不见阳光,不少人都病死在了天牢里。而一般进了天牢的,都是重犯。要么是死罪,要么是终身□□。也不知道疯了多少了人。
想到谢应宗因为自己,而在这里被关押了这些时日,萧羽彦便觉得十分愧疚。只是她也很好奇,为何他要斩杀那几个朝廷命官?
两人来到牢房前,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阴影中坐了一人,头发凌乱,浑身发出阵阵恶臭。萧羽彦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记得小时候,表哥也曾经带她和其他姐姐们一起玩耍。那时候他眉清目秀的,十分爱惜羽毛。玩了一天下来,她成了泥猴子。谢应宗却还是纤尘不染。
这样一个王都的翩翩佳公子,如今却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萧羽彦轻声唤道:“表哥——”
谢应宗僵了僵,抬头看了她一眼。良久,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萧羽彦身前:“陛……陛——”
“表哥,我来看你了。”萧羽彦打断了他的话,使了个眼神示意一旁还有狱卒在。
谢应宗回过神,缓缓道:“表妹,原来是你。只是你今日这……这装扮……”
萧羽彦没有说话,只是待狱卒开了门走远之后,这才扶住了谢应宗:“我这样乔装来才好见你。”但是说话间,她发现谢应宗眉头皱得很紧,似乎很痛苦。
她撩起谢应宗的衣袖,顿时一片淤青映入眼帘。这还不算,离近了她才发现,谢应宗的身上满是鞭痕。
她咬牙切齿道:“谁人敢对你用私刑?!你的案子明明还没有调查处结果来,不是么?!”
谢应宗苦笑:“陛……表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朝廷之中,多数是些蛇鼠一窝见风使舵的小人。他们以为大司马想要我死,就用尽了手段想要逼我认罪。”
“不能认!”萧羽彦握住了谢应宗的手,喉咙有些哽咽,“我让大理寺审理你的案子,就是想要还你一个公道。只是如今,事情真相不明。宋晏又不知所踪。你告诉我,赈灾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金蝉脱壳
谢应宗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妹妹可是听说,我今次斩杀了三人?”
萧羽彦点了点头。
“这三人之中,确实有一人是误杀的。”谢应宗背着手默默走到了一旁,沉吟着没有说下去。萧羽彦一颗心却提了起来,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枣手。
她一直相信,谢应宗是个行事进退有矩的人。父皇身前也称赞过他,说是可当股肱之臣,将来堪为国之栋梁。所以萧羽彦才放心让他去赈灾,就是觉得他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此刻,云洛正在不远处守着门,不让其他人靠近。萧羽彦听到谢应宗的声音仿佛从渺远的地方传来,低沉的嗓音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江淮以北大旱,谢应宗奉君命前往赈灾。但到了当地才发现,上下官员沆瀣一气。对他这个钦差大臣根本是阳奉阴违,一来便要拉他去宴饮。
但谢应宗并不领情,直接去了府尹的衙门,讨要了今年的账目。只是当地官员早就做好了准备,给了谢应宗一本假账。看起来官府确实是开仓放粮了,本不该还有那么多的难民。
只是如他一路所见,几乎是遍地饿殍。他这一路马车过去,简直是民不聊生。仿佛一步步在走向人间地狱。
他抵达的前几日,调查的事情一筹莫展。官员们除了给他送礼,就是给他塞美姬。谢应宗自然不肯要。但是想要的真的账目也得不到。
直到第七日,江淮以北的灾民忽然发生了暴动。当地的官员派兵镇压,但是群情激奋之下,根本无力抵挡。而镇压的官兵们也是恨透了这些硕鼠,对于这场暴动消极抵抗。
即便是此时,他们仍旧不肯将吃下去的钱粮吐出来。可是又想要镇压灾民。于是就想到了谢应宗,便推举他前往和灾民谈判。
谢应宗孤身一人,与带领暴动的义军统领谈了三天三夜。终于弄清楚中饱私囊的三名官员。谢应宗没有多想,为了平定民心。在灾民围攻府衙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揪出了三名官员,立时斩杀。
那一刻,无论是灾民还是当地的官员,无不被震慑。谢应宗勒令官员们交出侵吞的拨款和钱粮。让当地的粮官清点账目之后,分发给了灾民。
灾情暂且缓解之后,带头造反的义军首领在城门口自刎。而他所求,也只不过是官府不要计较灾民们的暴动。一切罪行由他一人承担。
依照韩云牧推行的律法,造反是要株连的。但当官兵们千万捉拿他的父母亲朋时,才发现早已经杳无踪迹。据说是逃到了齐国。
“这么说来,你所得到的消息,都是这个死无对证的人给你的?”萧羽彦负手踱了几步,脚下踢到了一块木板。这牢房里的许多的东西都脱落了。
“是。当是情况紧急,我又询问了一些灾民。所言也大差不离,便没来得及仔细求证。而且兵临城下,如若不在此处镇压,战火很可能蔓延开来。”
萧羽彦抬了抬手:“我知道,你也是形势所迫。只是,江淮以北是安平侯的封地。此次大旱,还是他上表求援。安平侯什么都没做吗?”
“安平侯据说是为天灾祈福问卜去了。”
“他倒是逃得干净。”
这安平侯也是萧羽彦的皇叔,是祖父的幼子。自小受尽了宠溺,养成了不学无术的性子。倒也是与世无争,后来被封到了江淮以北这块富庶的土地。
虽然先帝加强了地方上的控制,但各地的王侯依旧有着不小的权势。萧羽彦这次派谢应宗前去,也是考虑到探探这位皇叔对她的态度。他倒好,烂摊子一甩,直接借口祭祀祈福躲了起来。
“我此来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萧羽彦压低了声音,“宋晏去了何处?”
提及此人,谢应宗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宋大人似乎查出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他说还不是时候。让我先扛过这一阵子。等时机成熟,便会洗脱我的冤屈。他还让我带了一句话给陛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