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财物多少,谢大人居所搜出受贿的财物是不争的事实。”段毅冷声道,“黎国律法,疑犯近亲之言不可作证。陛下应该知晓吧?”
萧羽彦看着段毅,没想到这人其貌不扬,胆子却不小。而且处事冷静,行事果决狠辣。倘若不是身份限制,倒是个人物。
如今证据摆在眼前。眼看着这一步步的,谢应宗就要被定罪。萧羽彦心下焦急,也不知这宋提刑怎么还未到来。
忽然,韩云牧清了清喉咙,高声道:“我看此事已经明了。谢应宗虽然赈灾有功,但收受贿赂不成。有意杀害无辜大臣,其心可诛。功过不可相抵,法外不能容情。程大人,判决吧!”
萧羽彦急了,一拍案子,起身便要为谢应宗辩解。
就在此时,百姓之中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众人目光所及,只见一名白衣男子之高空翩然而落。面上戴着一只白玉面具,风姿绰约。男子身旁还有一人,穿着奴仆的布衣,面容看起来颇为憔悴。
就在其他官员脱口而出“宋大人”的时候,萧羽彦却低唤了一声“小白”。韩云牧转头看着她,萧羽彦连忙收敛了神情,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他果然把人给带来了。同时也证明黎国皇宫的御林军,简直形同虚设。
原本公堂之上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百姓们已经是议论纷纷。可穆顷白一到来,生生是把这话题给拉偏了。
两旁原本嗑着瓜子,啃着瓜的黎国妇女们早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此刻正激动地发出一阵阵惊叫。彼此交头接耳,问道:“是谁?这人是谁?”
萧羽彦咬牙切齿,方才还说要支持她们的国君。这一眨眼就变了心!她觉得自己宫中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禁1脔。
忽然,韩云牧按着腰间的剑,大步走上前来:“此人身份不明,来人,将他拿下——”两旁的御林军立刻围了上来。
萧羽彦连忙断喝道:“住手!”
那些御林军面面相觑,齐齐看向了大司马。
“这是寡人的琴师祁墨。此次是听从了寡人的命令,前去请回宋提刑。”萧羽彦起身道,“宋爱卿,既然你来了。这越俎代庖的事情,你的亲随也不必做了!”
段毅瞧了一眼宋晏,顿时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退到了一旁。宋晏虽然身着仆从的衣服,但一双眼睛寒光迸射,令人不寒而栗。他深瞧了段毅一眼,转身向穆顷白施礼道:“多谢祁先生相救。”
穆顷白挥了挥衣袖:“举手之劳。”言罢大步走向了萧羽彦,路过韩云牧身边时,亦是心无旁骛。
他这一番举动。仿佛是千军万马之中取了上将首级,却又轻描淡写似乎不值一提。顿时引得周围的妇孺又是一阵惊叫。萧羽彦重新落座,穆顷白立在了她的身侧。韩云牧回身看着穆顷白,微微眯起了眼睛,沉着脸回到他的位子上。
宋晏拱手道:“陛下,臣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萧羽彦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此案原本就是交由宋大人办理,既然宋大人来了。那么某些满腹稻草忝居高位的草包,自然也当不起这重任了!”
大理寺卿抹了把汗,连忙起身站到了一旁。宋晏却并未落座,而是转身走向了那一盒证物,朗声道:“此物确实是本官于查案过程中,在谢大人下榻的驿馆寻获。”
萧羽彦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宋晏取出了一只红色的珊瑚,“在场大臣应该见过,此物乃是王都近两个月盛行之物。由东海传来,只在王都和附近盛行。而江淮以北恰逢灾害,这等奢侈之物并未流传过去。但它却出现在了谢大人的驿馆之中,又被称为赃物。唯一可得的结论便是——”
宋晏看着段毅,一字一句道:“有人栽赃陷害!”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萧羽彦耳朵灵敏,听到百姓们纷纷议论此事。只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琴师大人虽然遮了面容,可是他坐在陛下身旁,气度却丝毫不逊色呢。”
“是啊。虽然我们陛下也是俊美不凡。可是琴师大人好像《醉胭脂》里的那位琴师哦。”
“听说那琴师是以公子顷白为原型写的。如今看来,比起我们黎国的琴师来,什么公子顷白,都是浮云。”
“都别争了,我觉得琴师和国君看起来好登对!你们说,陛下是不是好男风?”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片惊呼。得到了黎国一众女子的一致赞同。
然而,一道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站大司马。”
方才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女子们纷纷侧目,正准备一拥而上争辩几句。瞥见女子戴着斗笠遮住了半张脸,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周身透出肃杀的气息。顿时偃旗息鼓,让到了一旁。
然后一撮骑墙派仔细瞧了瞧大司马,又站到了大司马阵营。片刻之间,黎国的女子已经分裂成了数个派别。有国君唯,琴师唯,大司马唯,还有摸鱼(墨羽)派,*(云羽)派,甚至出了墨云派和云墨派。各自争论不休。
萧羽彦看着那一片乌烟瘴气,不由得有些后悔提议公审。
宋晏将此前段毅所提出的证据一一推翻,抽丝剥茧地分析起了案情。
“诚如陛下所言,此事的关键在于蓝庆是否有份侵吞赈灾的巨款。此前谢大人为了平定灾情,也有调查过此事。并且得到了一本账目——”宋晏从袖中抽出了一本书,高高举过头顶,“这一本便是当地的官员用来敷衍谢大人的假账目,本官前往调查的时候,甚至还有人故技重施,又将它拿了出来。”
一旁的寺正忍不住询问道:“宋大人,那真的名册在何处?”
宋晏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上面沾满了泥土。他举着两本账目,从封面来看一模一样。
“这一本是真正的赈灾款的账目,又太仓令自王都携带去的江淮。”宋晏顿了顿,抬头对萧羽彦道,“陛下可知,这一本账目是臣从何处得来的?”
“太仓令章添的遗物中?”
萧羽彦这般猜测,是因为章添被谢应宗斩杀在城门口。他是负责此次赈灾的。这人平日里闷声不响,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然干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让萧羽彦颇为意外。
宋晏摇了摇头,沉声道:“此物,是臣从屠羊靳家中的泥墙里挖出来的。”
“里面可有记载蓝庆的罪证?!”萧羽彦连忙问道。
宋晏长叹了一口气:“蓝大人死的冤枉。”
此言一出,萧羽彦和谢应宗对视了一眼。她的手一片冰凉,心情也跟着沉重了下去。这岂不是意味着……谢应宗是真的杀错了人?
忽然,一只手轻轻覆在了萧羽彦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传来,萧羽彦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穆顷白在安慰她,心中微微有了些暖意。
“但谢大人也是无辜受害。”宋晏继续道,“臣在调查屠羊靳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事。”他提高了声音,“来人,将物证抬上来——”
话音落下,百姓让开了一条道。数十名名身着墨衣的男子抬着五具尸体大步走了进来。
大理寺卿高声喝道:“宋晏,你这是做什么?这等晦气,惊扰了陛下和大司马,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