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言蹊感慨一句之后,撇嘴道:“赚钱那又怎样,八百石粮食,真正的大商人一个月用不了就赚到了,更何况去做的还是学官。”
为官之人,自当为民做主,整日都需要同老百姓打交道。
为学官之人虽然不用整日都同老百姓打交道,但是学官却需要整天都和那些富贵人家的二世祖打交道,真正勤奋好学的人都被书院高额的束修费挡在门外,只能靠着省吃俭用买一些书籍来自修,而那些有钱进入书院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好学的?
唐毅宣读完诏令之后就带着人走了,如今他被人排挤出京城,只能一边收拢人心一边寻找他的母族旧部来壮大己身,不然根本没有办法同那深宫中的虎狼做斗争。
唐毅一走,整个白家村就沸腾了起来。
一群人围住白言蹊,那些已经被念成顺口溜的夸奖词不要命地往外冒,恨不得将白言蹊吹捧上天!
放眼整个白家村,除了白言蹊之外,哪里还有一个做官的料?
那些与苗桂花年龄相仿的妇人看着这一幕,虽然脸上的笑意没有减退半分,但是腹中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看看人家的闺女,再看看自家的闺女和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那些混小子混丫头小时候整天都和言蹊丫头在一起野,怎么就没有沾上一点儿‘官命’的气!明明都是村里爬出来的泥腿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凭什么苗桂花肚子里就飞出了金凤凰,她们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野鸡?
想想就气得肝疼。
不过再想想苗桂花也生了一个野鸡‘白争光’之后,那些妇人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自家生的娃虽然蠢,但是蠢得千篇一律,不像那苗桂花,生了一个蠢儿子之后,又生了一个机灵闺女,将那蠢儿子衬托的越发傻气。
简直是蠢得独树一帜,傻的别具一格!
“娘,言蹊丫头是不是说她本来就准备考算科来着?你问问她,如果是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家准备去,让言蹊在家里复习几天算科,我和爹也好在这几天给她凑够盘缠,好歹也让言蹊去府城试一把,就算考不中也不影响她明年参加科考。”
白争光这些话句句发自肺腑,十分又诚意,奈何苗桂花一点情都不想领。
“你个乌鸦嘴,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没看到你妹子那脸上的笑容吗?你妹子既然老早就准备考算科,那定然是心里有数的!我告诉你,如果你妹子没有考中,那我就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你头上,你个乌鸦嘴!赶紧回去喊上你爹凑钱去!”
苗桂花凶了白争光一通后,挤进人群中将一脸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微笑的的白言蹊拖拽出来,凑在白言蹊的耳朵边上嘀咕道:“闺女,参加算科考核,你有几成把握?”
“去府城的路可远了,娘听说得走上小半个月呢,如果你没有把握的话,那我们就安安心心在家读书,一门心思为明年开春的县试做准备,若是你有把握的话,你放心,就是将你老娘卖了也一定给你凑够路费!”
白言蹊听着苗桂花如此惊悚的承诺,嘴角直抽抽,心道:“就算您想将自己卖了,那也得有人敢要啊!”
苗桂花一边给白言蹊鼓励一边不忘贬低自家亲儿子白争光,总算撬开了白言蹊的嘴。她成功从白言蹊口中得知,白言蹊是要去府城参加算科考核的。
虽然听说那算科考核的难度令人发指,但是这又怎样?如今苗桂花对白言蹊的相信已经变成了迷信,她闺女说啥都对!
当天中午,白言蹊要去府城参加算科考核的事情就从白争光嘴里传了出来,如同一阵旋风般传遍整个白家村,引得大半的村民连午饭都不做了,纷纷来老白家表达期望与祝福,顺便想要在白言蹊面前刷一波好感。
白家村村民的算数能力虽然很差,但是他们也没有蠢到家。
一户人家一年撑死吃四石粮食,白言蹊若是能够通过算科考核成为学官,那一年的俸禄就是八百石,全村人一起吃都吃不完!
这是什么概念?
在白家村村民的眼中,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丰衣足食的好光景在向他们招手。
第一户村民登门的时候,苗桂花正拿着米布袋往锅里倒米,同来人说句话的功夫,刚买回来的小半袋子米就下到了锅里,可将苗桂花心疼惨了!
“这些米放在原来,都够煮三天白米粥了啊!”
苗桂花心里气得不行,却又不好意思将那送上门来的笑脸撵出去,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气迎合,脸上的笑容随时都可能崩灭。
来表达祝福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苗桂花为了解气而摘的野菜已经被她掐的伤痕累累,索性将那野菜在水里涮了两下,直接丢进锅里去。
若是不掀开锅盖,苗桂花恐怕都不会知道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米量加的多了,那水自然就少了,之前原本打算熬成米粥,现在却焖成了一锅香气扑鼻的白米饭,让人闻着就觉得食欲大振。
苗桂花的心情稍微好转一些。
“罢了罢了,反正都是吃到自家人肚子里,只盼着言蹊丫头能够养足精神,平平安安到达府城,顺利通过算科考核,这样就能一年领到那八百石的俸禄了,日后天天都吃白米饭,顿顿都吃白米饭!一碗白米饭!两碗白米饭!三碗四碗白米饭!”
白言蹊闻着久违的米香,溜达到了灶间,将早就腌好的鱼拿出来,放在蒸屉上蒸着,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苗桂花,内心咯噔一下,揣测道:“娘,咱家是不是凑不够我去府城赶考的盘缠?”
苗桂花抿着嘴,沉默几息之后,胡撸了一下白言蹊的头,“你这丫头,瞎操心这些干什么?安心养足精神,咱家怎么着也能将你送到府城去,你放心吧!”
这下,白言蹊更能确定家中已经没钱的惨淡现实了。
去府城山高路远,若是没有钱,绝对会饿死在半路上,故而钱的问题必须解决。
白争光在外面同白家村的人吹了一圈牛皮回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刚进门就闻到了白米饭的香味,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娘,今天你做了什么?怎么味道这么香?莫不是蒸白米饭了?”
在白争光的记忆中,白米饭只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曾经白家村还不像现在这般穷的叮当响的时候,逢年过节家家户户还是能够吃得上几碗白米饭的,可是后来粮食年年减产,地里的庄稼一年比一年差,渐渐也就没人家舍得吃白米饭了。
白争光浑然不知,他的一句话正好撞在了更年期妇女苗桂花的枪口上。
“吃吃吃!就知道一个吃!你妹子去府城赶考的盘缠都没着落呢!你就晓得个吃!白争光,老娘现在给你下命令了,你到时候陪着你妹子去府城参加算科考核去!若是你妹子考中了,你麻溜地回来给老娘报信。若是你妹子没有考中,老娘扒了你的皮!”
白争光:“……”我这次没有乌鸦嘴!
都说村里人重男轻女,可白争光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待遇。
自从他记事开始,他娘从来都只对他妹一个人温柔,就像那山里的小山羊一样春风细雨,对其他人则是狂风暴雨,动辄就喷人一脸唾沫星子,比那大山里的野猪脾气都要火爆。
白言蹊一听这话,肩膀抖了一下,目光落在苗桂花装有红辣椒和紫花椒的那竹篦子上,眼眸亮起,拽起白争光的胳膊就往屋子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