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白言蹊恍然大悟,宋清也略微明白了一点。

朱冼端起茶壶为自己满了一杯,挑眉看向白言蹊和宋清,“所以,现在你们俩应该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了吧!之后有没有人给你们找茬我不敢保证,但是现在绝对没人敢给你们找茬。户部吏部工部兵部和算学相关的问题卷宗已经摞了何止千万卷等着处理。若是有人敢将你们弄下去,那谁去帮户部工部吏部兵部解燃眉之急?若是国子监有人嫉贤妒能,我敢肯定,户部吏部工部兵部的那些老家伙会让自家的子孙将国子监给拆了!”

白言蹊松一口气,“不会出问题就好,不瞒朱老您说,若是新式算学的这些东西会为我招来祸事,那我绝对会连夜将这些题板全都烧掉,绝对不留下一点点的痕迹。”

朱冼被白言蹊这番傻不愣登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朝最是看中人才,只要你有能力就一定会被重用,除非你脑子进水去造反。当日考核你们用的题目就是国子监那些算科博士困惑已久的东西,一群人聚在一起用累举法才能得出结果来。在考核中要求你们在两炷香时间内解决四道题,这已经足以证明你们的算学天资有多么高!”

“如若你们解题的速度是因为新式算学的话,你们不仅不会获罪,恰恰相反,你们会受到朝廷的褒奖与嘉赏!算科博士官拜四品,说不定能够更进一步,成为从三品,正三品的三品大员!到时候朝中就更没有人敢随便动你们了。你们背后站的是六部,只需要做好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可,管那么多做什么?”

“退一万步讲,你们做的东西是学问,就算做错了,那也还没有传出去祸害任何人,顶多就是撤去教学资格,留任查看,俸禄照样领,那和吃闲饭有什么区别?领着俸禄不干活的日子想想就过得滋润。老头子在朝中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才得了这样的待遇,你们在学问上做出点儿问题就可以被停职享受到,朝廷对你们这些做学问的人真是太好!”

白言蹊心中有一群又一群的羊驼神兽飞奔而过。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仅局限在由‘科举’二字引发的联想上,甚至她自动带入了前世封建王朝中的科举制度,是她着相了。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朝廷如此重视人才,真是做学问之人的幸运。”白言蹊在内心中感慨一声,弯腰冲朱冼行礼,恭敬道:“言蹊受教。”

朱冼脸色的笑意越累越浓,眼眸中带上了些许逗趣,“还有一点本来是不应该说的,但是老夫我今天实在忍不住想说,你就掏干净耳朵听着。”

白言蹊将头侧了侧,做洗耳恭听状。

朱冼品了一口茶,眯着眼睛慢悠悠道:“你这丫头背后站着顾修禅师,有什么好害怕的?顾修禅师医术通玄,正是朝中权贵所追捧的对象,而且我上次患病时,听顾修禅师对丫头你的医术颇为推举,甚至听说你在我身上施展的针灸术已经失传三分之二,只要这消息传出去,宫里的贵人还不都乐疯了?”

“虽说顾修禅师出身自清医寺,但终究他已经还俗,而且男女有别,就是医家也需要避讳。有很多妇人家的病还是多有不便,而你是女子,在诊病的时候自然会方便许多……你这丫头简直全身都挂满了金灿灿的免死金牌,若是我有你这样的本事,我早就将国子监中的那些陈旧习气连根拔起了,你现在有这个机会,遇到了可千万别手软。”

白言蹊的心彻底掉进了肚子里,大松一口气的同时,耳畔再度浮现出顾修禅师的那句‘若是你谁让你皱眉,我就灭谁满门’,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有个霸道禅师做靠山的感觉就是爽!

“既然朱老都这么说,那我和宋清就不再畏手畏脚了,明日上午继续刻印刻板,下午就去墨染斋找傅老,看看能不能先加紧印制出两三本来。”

朱冼摆手,“去吧去吧!不要来打扰老头子品茶。”

白言蹊嘴角直抽抽,想到前世的一个生活经验,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朱老,晚上饮茶对睡眠不太好,您还是少喝一点罢!”

清香的红梅茶水在唇齿间流连回荡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依旧,朱冼却再也无法将茶水咽下。

难怪他经常在夜里失眠!

……

白言蹊和宋清的答题卷是最早送入国子监中的。

因为这次朝廷突然增设的补位考核题目都来自于国子监博士一致评选出来的‘难题’,还是难度令人发指的那种,故而国子监算科博士对于这些答题卷格外的重视。

全国各地参加算科考核的人不少,但是能够满分通过的真没有几个,一个州府能出一个就已经实属不易,像徽州府这样一次性出现两个算科博士的情况更是凤毛麟角,君不见偌大一个京城都没出现算科博士吗?

从徽州书院传入国子监的东西刚到,那些闲着的算学博士就炸了锅,纷纷涌了上来,强力要求观摩这两位算科博士的答题卷和命题卷,即前四道题的答案和第五道题的题目。

最先拿出来的是宋清的题目,一共四道题目,宋清就有三道题运用了纯粹的方程式的解法,剩下那道最难的题目还是用方程式和传统算学两种方法相结合的方法解出来的。

那些个国子监博士刚开始看到宋清的解法时,均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宋清言之何物,但是以他们的算学水平,从宋清写的第一步一路推导到最后一步,根本找不出一丝破绽来,而且结果也与他们累举出来的方法一致无二,这便足以证明了宋清所用方法的正确性。

宋清的答题卷当下就轰动了整个国子监,那张答题卷直接被国子监算学博士的领头羊祖兴保存好,请来上好的工匠把那张答题卷装裱起来,挂在了国子监的算科堂中。

其次打开的是白言蹊的答题卷。

相比于宋清那张答题卷给国子监那些博士带来的震惊,白言蹊的这张答题卷给国子监算学博士带来的震惊更加猛烈!

娟秀的字体,精致的排版格式,清晰的答题思路……这样的答题卷看一眼都是享受。

国子监的算科博士虽然没有见识过方程式这种新式算学,但是算学基础都不差,看着宋清在答题卷上给出的答案稍微琢磨了一会儿便明白了个大概,在看白言蹊的试卷时,他们已经有了方程式的基础。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白言蹊在答题时用到的方法更加简单,相比于宋清那种一半传统算学一半新式算学的答题方式,白言蹊破题解题的方法变得更加刁钻古怪,频频出现破题的奇招和妙招,看似寻常无奇的一个推导步骤,却能在后面破题时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祖兴已经被白言蹊的这张答题卷震惊傻了,陪他同傻的还有一众国子监算科博士。

“啧啧啧,这道题目我当时解过,用累举法整整累举了六日才得出结果,我本以为除了累举之外再无他法,没想到这位考生只是经过几步逻辑推导就将题目简化了一大半,之后再用他们二人同时用到的这种破题新思路解题,真是妙哉!”一位算科博士拍案叫绝。

另外一位算科博士手中已经拿了一个装订好的本子,蘸饱浓墨的毛笔在纸页上龙飞凤舞,他正忙着抄写白言蹊答题卷上的过程呢,单单饱一次眼福如何能够,必须得抄下来好好琢磨啊!

与这位算科博士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很多……

祖兴很高兴,等这些算科博士都将答案抄写下来之后,他又组织国子监年龄最大、最有权威的那几位算科老博士将白言蹊的答题卷重新审阅了一次,这才让工匠把答题卷装裱好。

祖兴当下就拍板决定,他此次要亲自去徽州书院授予这两位天赋异禀的算学博士腰牌,并且将这两位算学博士的答题卷采用最精致的装裱方法,日后这两份答题卷将长期挂在国子监算科堂的墙壁上,供所有算科学子瞻仰学习。

“祖老,快将那第五道题也拆开来看看吧,让我们见识见识这两位算科博士亲自出的题目有多么难!”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住地催促祖兴。

祖兴性格还算随和,当下就乐呵呵地拿出一块题板来拆开,正是白言蹊的‘强盗分金’问题。

祖兴对着题目念道:“五名强盗共抢到了一百两黄金,他们按照排名的顺序依次提出分配方案:首先由老大提出分配方案,然后五人表决,超过半数同意后方案才会通过,否则老大将被丢入万丈悬崖,绝无生还可能。以此类推,假设每一个强盗都绝顶聪明、足够理智,而且他们都希望自己得到的黄金最多,那么请问老大该如何分配黄金才能满足需求?”

一位满脸麻子的算科博士想当然道:“五名强盗分一百两黄金,最合适的方法自然是每人二十两,按照这种方法分配最合适不过了。”

祖兴脸色一沉,瞪着眼睛训斥道:“一派胡言!连题目都没有听明白就作答,真是猖狂至极!这题目中明明说了,每一个强盗都希望自己得到的黄金最多,首先便排除了平均分配的可能,马博士,你这算学头脑莫非连个强盗都不如?”

被当着众多同僚的面如此毫不客气的训斥,那马博士的脸当下就臊得通红,恨不得从地上扒出一条地缝来钻进去,真是丢脸丢到国子监了。

另外一名算科博士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道:“强盗老大想要利益最大化,那自然不能平均分配,可如果他给自己分配的黄金多了,又一定会引起其他强盗的不满,那样他就会被丢入悬崖,此处存在矛盾点,这道题从此处入手不可破。”

祖兴点头赞同,语气有些感慨。

“朱冼当年就是从徽州书院走出来的,我本以为和那老家伙的交情不错,没想到他居然同我都不说实话!当初我问过他徽州书院的算学水平如何?好他个朱冼,居然同我说徽州书院的算学水平一般,能够出现这般思维伶俐的算学博士,可想而知徽州书院的算学水平有多么强!起码比国子监中要强上不少,有谁要同我一起去徽州书院看一看?听说朱冼那老东西现在就住在徽州书院里,我倒要看看他当年糊弄我之事该怎么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