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朱冼同萧逸之的关系,萧逸之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应当的。
谢峥嵘看到白言蹊在,走过来想要搭话,临走近了却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连忙拉了一个相熟的人打听情况。
“老陈,这灵堂中是怎么一个情况,怎么大家的脸色都不对?”
‘老陈’低声附在谢峥嵘的耳边答道:“你还看不清楚吗?在那里站着的女官不知是什么来头,身后跟着陛下面前的红人,三言两语就将人唬住了,莫将军府里的管家到现在还在那里跪着呢!刚刚那老管家把好话说尽,那女官就是没说一句让人家起身的话,瞧那周身的凶悍劲儿,看着就让人害怕。”
谢峥嵘无言以对,他好想扒着‘老陈’的耳朵问一句,“你从哪里看出来她周身都是凶悍劲儿的?”明明之前他接触的时候,这白博士还是很和善的好吗?
探寻的目光朝白言蹊看去,谢峥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三分,好家伙,今天这白博士果真是绷着脸,一张脸黑成了砚台色,全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进’,杀气腾腾地站在那里,冷气直往外冒。
谢峥嵘揣着一肚子疑问走到白言蹊身旁,拿出这些年当国子监祭酒时练出来的标志性笑容,同白言蹊打招呼,“早。”
白言蹊看一眼谢峥嵘,微微颔首,从袖中将早已准备好的《国子监改制规划及建议》拿了出来,交给谢峥嵘,“当日我所说的东西都写在上面了,不论是学籍还是学制,亦或者是学分,上面都有详细的介绍,想必谢祭酒看完之后肯定能明白。”
谢峥嵘大喜,如获至宝般拉着白言蹊千恩万谢,看得那些官员将腰身又弯了几分。
国子监祭酒可是棺中老翰林的师弟,同为学官的他与棺中老翰林臭味相投,脾气一模一样,在朝堂上都敢同皇帝叫板,文武百官有几人敢与这俩师兄弟撕逼?没想到堂堂国子监谢祭酒居然主动打招呼!
这女官定然有大来头!
谢峥嵘喜滋滋地将白言蹊给他的那一卷纸交到身边小厮的手中,千叮咛万嘱咐,让那小厮一定要将东西平安送回国子监,听得众人一脸黑线。
早先同谢峥嵘搭话的那‘老陈’点了点谢峥嵘的胳膊,又指了指地上跪着的老管家,想让谢峥嵘帮老管家说说情,毕竟在他们之前来时,老管家的照顾挺周到的。
谢峥嵘应下,正在琢磨该如何对白言蹊行劝,突然听到白言蹊开口,“管家,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跪着。现在去找一间客房,将徽州书院院长萧逸之安顿下,我亲自去见莫诉。”
那老管家起身时已然老泪纵横,连连点头,“老奴这就去安排。”他倒不是心中有多么害怕,实在是因为一把老胳膊老腿,在地上跪的时间长了,膝盖眼钻心的痛啊!
“萧院长,我在外面等你,你上完香之后出来找我。”白言蹊的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所有人,同萧逸之说了一声,朝着灵堂外走去。
一直都装傻充愣以降低存在感的小李公公连忙跟上,“白博士,您步子稍微慢点,万一走丢了咱家该去哪里找你……”
白言蹊:“……”她就出个灵堂,怎么会走丢?再说,她好歹也在莫诉的府邸中住过几日,得有多路痴才会找不着路?
灵堂中皆是倒吸凉气之声,他们都听到了小李公公对白言蹊的称呼!
白!博!士!
就是那个前几日刚在国子监将京城中有名的官二代怼了一通的白博士!
前些天刚教训完小的,今日就要对老的开刀了吗?
……
老管家膝盖骨痛,根本走不了几步,只是象征性地走出灵堂便打发小厮去给莫诉递消息去了,他则是站在灵堂外关注着灵堂内的动静,生怕出什么事故,万一破坏了国葬,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得跟着遭罪。
不料白言蹊也走了出来。
老管家心中直叹‘是祸躲不过’,咬牙忍着膝盖骨上针扎的痛意将白言蹊带到一间客房中,硬着头皮给白言蹊倒了一杯热茶:“姑娘,距离老翰林出殡还有一段时间,要不姑娘先在客房中歇着?老奴之前已经让人去唤将军了,直接让将军来客房找姑娘可好?”
白言蹊并未答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子上,脸上的冰雪渐渐消融,声音中的冷意也褪.去不少,问老管家,“之前我听你说已经请京城里的名医为莫将军看了病,那些名医怎么说?是我之前开的药方出了问题还是其他?”
老管家弯腰捏着膝盖骨,干巴巴的皱纹因痛而皱在一起,闷哼一声,答道:“大夫说莫将军心有郁结,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故无药可救。唯有哪天莫将军自己将心放宽,想开了,身上的疾症便会不药而愈。”
这个说法白言蹊倒是能理解。
莫诉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恩师朱冼更是为他而死,他若是能够心安理得地活着,那他的心该有多大?这样的人活着就是别人的灾难。
又问了几句,白言蹊便让老管家出去了,她能看出来老管家面对她时的不自在,而且她当时在灵堂中立威并非是要给老管家看,而是要给那些官员看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
客房中只剩下白言蹊和小李公公二人,小李公公壮着胆子问白言蹊,“白博士,你刚才是怎么了?白博士?白博士?”
见白言蹊不答,那小李公公还特意用手在白言蹊眼前晃悠了几下。
白言蹊回神,语气幽幽,“梦醒了。”
小李公公无言以对,憋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吐槽,“感情您是没有睡醒呐!我还以为你刚刚是故意板着脸给那些人脸色看呢!不过白博士你也真是的,在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还顺带着吹了冷风,那点儿瞌睡虫还没被赶走吗?刚刚你差点误伤友军,可将我吓坏了。”
絮絮叨叨了好一通,就在白言蹊不胜其烦,准备出声打断小李公公话头的时候,小李公公突然变脸笑了出来,感慨道:“不过这样也好,我原本还担心丞相一脉的人来闹事时没人镇得住场子呢,没想到白博士你说变脸就变脸,我看谢祭酒都被你唬住了呢!”
“丞相一脉?”
略微放松下来的白言蹊打了个困倦的哈欠,手肘撑在桌子上枕着,捏了捏眉心,心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在隐隐作祟。
第67章
白言蹊在客房中最先等到的是萧逸之。
风.尘仆仆的萧逸之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倦意, 一进客房就想问白言蹊为何朱冼会突然自尽, 不料看到了小李公公,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回去。
“小李公公, 你出去帮忙打点打点,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就来叫我。”
白言蹊哈欠不断, 精神头看起来越发不好了,她睁着困倦的一双眼睛不断打哈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若是丞相一派的人来了,你多注意留心些,不招惹朱老门下弟子就算了, 若是招惹朱老门人,那你就来唤我。”
小李公公心头一突,小心劝道:“白博士,若是丞相一派的人来了, 唤你也不管用啊,你的官职哪能敌得过丞相?再者,丞相一派根深蒂固,朱老在世时都奈何不了他们,如今朱老倒下了,怕是朱门弟子就要瓦解崩散了。”
白言蹊依旧闭着眼睛, 指腹轻揉太阳穴, 不以为意道:“敌不过又怎样?嘴皮子功夫谁怕谁?大不了就见血, 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又怎样?我最不缺的就是免死金牌,只要有人敢将头伸过来,砍了便砍了。”
“白博士说笑了,你一届女……”小李公公见过白言蹊在皇帝唐正德面前的怂样,自然不会以为白言蹊说的这些话是真话。
白言蹊抠抠手指甲,吹一口气将落在指甲上的那根细毛吹走,挑眉哂笑着看小李公公,问,“公公忘记当日是因什么才见到我了?”
用脚跟在屋子的地面上跺了几下,白言蹊的话语让小李公公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