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1 / 2)

莫非是白博士又在憋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招?

参与科举命题的博士殚精竭虑,几乎每日都会因为意见不同而吵得脸红脖子粗,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把题目都命了出来,为了保险起见,每一科的题目都出了十套考卷,到时候将这些考卷全都递了上去,等皇帝朱笔一批,将皇帝心仪的题目选出来,一份考卷就敲定了,到时候就算是参与命题的博士也不可能猜到最后会考什么题目。

有《新式算学习题集》作为参考书目,算科的命题过程要比其它科堂容易得多,祖兴等十套试卷全都命完定稿,立马就亲自将试卷给白言蹊送了过去。

进了白言蹊住的偏院,祖兴看着堆在白言蹊案头的好几摞书稿,随手翻了翻,总算知晓白言蹊这几日窝在屋子里忙什么了。

白言蹊这是在沉迷编书无法自拔呢!

随手拿起一页纸来,祖兴看去,“这漫天星辰与我们脚踩的大地一样?而我们也踩在别人眼里的一颗星辰中?怎么可能,白博士你莫要说笑。天上的星辰不过米粒般大小,怎能与我们脚下广袤无垠的大地相比?”

白言蹊失笑,将正在写的一段话写完后,她放下笔,挑起眼皮看向祖兴,同祖兴道:“祖博士随我去湖心岛观景楼上走一遭便明白我为何会这么说了。”

湖心岛位于湖中央,观景楼则是湖心岛上最高的建筑物,登上观景楼,便可以将三千里湖泽风光尽览于眼底,极目远眺,还可以看到湖岸边依山而建的村落。

白言蹊指着那村落问祖兴,“祖博士,你看那村落多小?你看那山峰多矮?我们站在观景楼上看村落里的行人,连蚂蚁大小都比不上,可如果我们到了那村落中去看呢?我们若是站到山脚下,还会觉得那山峰矮吗?世人都说鲁州泰山高峻,可是我们站在杭州府放眼望去,能看到鲁州泰山吗?就算天空在晴朗清明,我们也不会看到,一是目力不足,二则是距离太远。”

“我们看到星辰如同米粒般大小,并不是因为星辰太小,而是因为星辰距离我们太远。若是将那村落放到湖心岛上,整个湖心岛未必能够放下,你说村落大不大?可若是将村落再往远处迁上十里百里,村落定会小到我们看都看不到。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是会骗人的,心看到的东西不会。”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言蹊随口感慨的一句话,落在祖兴耳中,威力丝毫不亚于晴空霹雳,眨眼之间就将祖兴惊出一身冷汗来。

眼睛看到的东西会骗人,心看到的东西不会。

好生精辟的一句话!

第107章

祖兴看着远山与村落, 默不作声许久,哑然失笑,“白博士年纪虽轻, 但是这眼界与看法却远非寻常人能比。若是你年入花甲古稀,我定称呼你一声‘白圣人’。”

能够将世间万物看得如此透彻,喊一声‘圣人’又何妨?

白言蹊莫名有点心虚, 她可担不起‘圣人’之名,她只是站在前世无数伟人的肩膀上赚个吆喝。

“不敢当不敢当,我看祖博士已经将命好的算科科举题目拿了过来,想来医科与药科的题目也都差不多快要命好了。时间紧迫,我先回去将算科题目看一看, 尽量拔高一些难度, 等我将题目改好之后就给您拿过去。”白言蹊告辞。

实际情况与白言蹊所预料的有些出入,除了算科之外的其它分科可没有《习题集》作为参考,为了命出十套合乎白言蹊所提的那个‘命题保准’的题目来, 足足耗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一众博士拼着掉光头发、折寿十年的风险接连多日熬夜通宵苦战,总算赶在白言蹊将算科科举题目改好之前将试卷命了出来。

当张正二拿着医科科举考卷和算科科举考卷寻上门时,祖兴正领着一大波算科博士查验白言蹊修改之后的题目。

只要查验题目准确无误就可以装入密封袋中, 贴上专用的封条, 等所有分科的题目全都命完便能由专人将题目送去京城,呈给皇帝唐正德‘朱笔点题’, 然后再接下来就是交由皇家印书局来印制科举考卷了。

踏进门的那一刻, 张正二本能地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点怪。所有的算科博士都绷着一张脸, 有不少人眸中隐隐泛着泪光,牙关紧咬,手中拿着笔算个不停,祖兴的脸色更是凝重,手中执笔,不断的在纸上演算着,在他停笔的那一瞬间,张正二清晰地看到祖兴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张正二在这个时候给祖兴把一个脉,定然会发现祖兴的脉搏跳得飞快。

白言蹊瞅瞅一众算科博士的反应,她弱弱地将祖兴之前给她拿来的题目和《新式算学习题集》拿出来,推到一众算科博士的面前,有些底虚,道:“你们的反应要不要这么夸张?你看这些题目,都容易的很!虽然看着有些难,但是你们将题干都解构出来之后,这些题目都是纸老虎!不信你们对比着看,我修改之后的考察内容和你们的考察内容一模一样,就是把题目稍微增加了一些难度而已……”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没有底气。

“稍微?一些?而已?”祖兴很想问白言蹊一句,“如果让你放开手脚出难题,你会把题目出成什么难度?”

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算科博士懊恼道:“白博士,你这题目可真不是稍微增加了一些难度啊!如果不是对照着你给出的参考答案,我真看不出这题目与我们出的题目有什么关系。别人都是小修小补,你这直接将筋骨皮肉全都拆了重组……我真担心这些题目拿出去之后,会不会把算科考生都给逼疯。”

另外一个年纪略轻的算科博士红着脸小声嘟囔,“如果我晚考上三年,铁定会落榜,没有任何悬念。刚刚我没看参考答案做了一遍题目,十道题里有七道题全靠蒙,最后错了八道,蒙的那些答案没一个蒙对,有三道题会做,我自己觉得挺有把握,结果对照参考答案一看,还是有一道题掉进了你故意挖的坑里……”

祖兴尴尬地咳了一声,紧蹙着眉头问白言蹊,“你真的决定了?就用这套题目?反正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份算科考卷上的命题人署名只会是你,到时候挨骂被记恨的也只会是你!”

白言蹊不以为意,连连摆手,“他们想骂就骂,反正我又听不到。如果真有人想不开闯到我身边来骂,那抱歉了,辱骂朝廷命官是会被衙门逮捕的。他以为他骂骂我就可以了?算学只会越来越繁荣,就算他逃出算学的魔爪,他孩子能逃过小学的魔爪吗?现在他自己就没有学明白,日后怎么教他娃?别人家的孩子打小就能利索的算账买菜打酱油,他看了不会着急?落人一步,步步落后……他们自己都没有学明白,日后怎么好意思劝自家娃儿学?笨鸟得先飞,自己都没有飞起来,如何逼小雏鸟飞?”

祖兴:“……”

一众算科博士:“……”

张正二:“……”

多脸懵逼!虽然他们一听就知道白言蹊说的是谬论,但是架不住说服力实在太高,他们都不自觉地相信了。

白言蹊又辩解了一句,“这些题目其实也算不上太难,只要能把《新式算学习题集》里面的题目做熟练,解开这些题目还是不难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题目难到令人发指,那要难也是所有人难,到时候‘水退船落’,有本事的人照样能考中状元,你们就放心吧!”

话虽然是这个道理,可一想到在将来改卷的时候,算科科举考卷上都是一个又一个的鸭蛋,祖兴就腮帮子疼得不行。

一直都在旁观的张正二手中紧紧捏着卷子,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他突然不想让白言蹊看医科与药科的科考试卷了。

万一白言蹊把医科与算科的科考试卷也改得难度飙升,那他该怎么办?他行医多年,还一直都负责为朝廷培养医官的事情,如果他也答不上来题,那岂不是会把这一张老脸连同他亲哥张正一的老脸都丢出大干王朝了?

张正二不寒而栗。

白言蹊面带微笑,向张正二伸出了‘魔鬼之手’,“医科和药科的试卷我也来看看吧,不过定是要以你们为主的,让我诊病配药还可以,可若是让我出题,恐难胜任。”

听到白言蹊这话,张正二稍微松了一口气,绷着神经将手里的密封袋递给白言蹊,见白言蹊一页有一页地把试卷翻过去,脸色越来越凝重,张正二心跳持续加速,一阵口干舌燥。

如果白言蹊提前把《认识生物》写出来,定然会有人知道,张正二此时的反应完全就是因为高度紧张而导致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简而言之,就是被吓得心跳加速了。

十份试卷看下来,白言蹊见张正二惨白着一张脸,手托在桌子上,一副随时都可能心梗的表现,诧异问道:“您怎么了?”

张正二左手捂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吞咽一口口水,道:“我没事,你说说你对于这些题目的看法吧。”

白言蹊隐隐已经猜到张正二为什么会有这番反应了,故而她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

“我们就先说医科科举考卷这十套题吧。总的来说,题目出的相当不错。”

白言蹊先礼貌性地夸了一句,见张正二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才说出后半句话,“只是这些题目还是太过大路了,虽然病症看着复杂了些,但只要根据题干中描述出来的症状一步一步往下推,想要得出答案并不难。这十份试卷太过基础,根本不适合考察科举考生。通过医科科举之后,那些人都是要成为医官的,甚至有不少人还会进入太医院供职,需要他们贡献力量的并非头疼脑热之类简单病症,而是各种疑难杂症。”

“当然,身为一名合格的医官,基本功必须足够扎实,但是他们需要做到的远非如此。他们还需要有丰富的见识,有各自擅长的领域,更需要有钻研攻克疑难杂症的魄力。很明显,现如今命好的这些题目是远远达不到这种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