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李国庆在黑暗里坐了半晌,长长的叹了好几次气。
但是这事情对于李国庆来说,也只能算是一件不能插手的别人的事、邻居的事。
"幸亏提前说好了让国庆跟着你们一块去省城,要不然,我还真担心这几天小玲再找到咱家来。"李母如今非常庆幸,多亏自己英明神武的同意了儿子和女儿跟着老伴一块去省城开眼界,好能躲开身边的这些是非。
她知道自己生的儿子心肠软,如果真的是让王小玲天天到跟前来哭一回的话,那么事态的发展还不一定要怎么麻烦呢?
星期天的下午,李父带着三个孩子,雄赳赳气昂昂、踌躇满志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
路途比较远,因路况也差车速快不了,再加上车内条件简陋,很容易让人出现不适的症状,最先表露出晕车动静的是李小红。
"我难受,好像是……想吐。"可怜见的,李小红长到20岁还是第一次坐公共汽车,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晕车是什么滋味儿。
李父是出过差坐过车的,他没有晕车这毛病,所以提前也没有预料到这件事情,一时之间手忙脚乱起来。
为了有个晕车的乘客,就叫人家公共汽车的司机师傅停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小梅显然早有准备,迅速从衣服兜里拽出了两个塑料袋子抖开来。
"那就吐吧,吐完了就舒服了。"
解决的方式简单又粗暴,但是这很有用,不是吗?
李小红弯下身子,对着塑料袋子吐了个天昏地暗,李国庆赶紧把身上背的水壶准备好,给妹妹倒了漱口的水。
晕车的人嘛,吐完之后浑身无力、脸色发黄。李小红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半天不发一言。
小梅这一路也不好受。她应该是也有晕车的症状,不过没有李小红那么强烈罢了,胃里翻江倒海的、脑袋也要爆炸似的疼痛。
好在她的精神状态不错,觉得出门一趟特别难得,舍不得闭上眼睛忽视窗外的风景,于是极力的克制着不适,歪着脑袋向窗外看。
坎坎坷坷的道路,路旁高大的白杨树树身上,镌刻着一个一个瞪大的眼睛,挤挤挨挨、表情纷呈。或惊恐、或愤怒、或嬉笑……迎上来,又远去了,让小梅颇有些触目惊心。
天气已经足够炎热。路过一所村庄的时候,看见一棵老树下面,围着老老少少不少乘凉的人。其中有一个鸡皮鹤发、在后脖颈儿盘着发髻的老妇人,侧对着公路,上身自然的裸着,下面黑布裤红腰带,就那样盘膝而坐……
只是瞬间的影像,那弯曲而又苍老、干瘪的曲线,却冲击了小梅的视觉,说不清是为什么,她的鼻子又酸楚了。
这就是生命。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人在存活着、在挣扎着、在呼吸着、在苍老着。然后每一分钟,都有人凝滞了他的呼吸,就此告别这个鲜活的世界;每一分钟,又都有新生的婴儿呱呱落地……
而活着的人,到底有多么的伟大,或者多么的渺小,或者欢天喜地,或者曲折不幸,跟别人又有多大关系?
喜也好悲也好都是自己的,没有人能够真正感同身受。
更让人心头微凉的,是无论怎样的一个人,进行过怎样剧烈的挣扎,或者虔诚的祈祷,或者千古流芳,或者万世骂名,与这世界比起来都是那么的渺小。
花照样会开,草照样疯长,一年四季照常更替,无论你是活着还是死去。
没有一缕空气在乎你活着还是死去,没有世界在乎,没有一朵花和一棵草在乎。所以,人才应该,才更应该,去爱自己,在乎自己。
"为自己而活,好好活……",小梅揉揉眼睛,在心里对自己反复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