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又浮现出杨芷柔和宁画枝狰狞的面孔,恨意当即涌上心头,她恨,她好恨!没有替娘报仇,还落了个不贞自尽的罪名,或许她这是要往地狱去,如此也好,她宁愿不投胎,也要化成冤魂找两人报仇!
痛楚在她浓浓的恨意中忽的减缓,片刻就消失不见,云瑶还未多想,双眼就不由自主地睁开了。
抬眼,是帐帘低垂,外层的绸绫被卷了起来,只垂下里层的薄纱,仔细一看,床梁上还刻着莲纹图案,云瑶微微蹙眉,虽觉得有些眼熟,却还是警惕地起身,正要用手挑开帐帘,目光落在白润光滑的纤手上,顿时一愣。
而当云瑶撩开帐帘看到屋内的陈设时,整个人的震惊比之刚才更甚。
雕花窗子,妆台铜镜,西墙的正中间上挂着一幅《牡丹春》,云瑶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画,因为这画是她在自己生辰那天亲自作的,画下还有她爹杨政为她题的字。
这是她未出嫁时,在苏州杨府、自己闺阁之中!
难怪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这样的场景,自云瑶出嫁之后,有多少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每每梦醒都只剩悲凉,就连她娘去世都不能回来守丧,只因为杨芷柔有孕在身,她不能带回晦气冲撞了杨芷柔肚子里的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当宁画枝大老远从苏州赶来,与她相约在荣蒸寺为宁书玉超度头七,她想也没想就赴约了。
纤细的双手略显稚嫩,却被云瑶狠狠握紧,若这不是梦,是谁救下了她,把她送回了苏州?
门外,一个人影的出现打断了云瑶的思索。
撩开帘栊,走进一个容长脸面,俏丽干净的少女,正是陪云瑶一起嫁入侯府的初夏,可云瑶记得,在入府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在寒冬中不小心跌落后湖溺死了,当初云瑶心伤了多日,最后杨芷柔派了个丫环给她,之后她在侯府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
云瑶对初夏的感情,并不比杨芷柔少,甚至比杨芷柔更情同姐妹,因为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初夏对她一直不离不弃,可令云瑶意外的是,为什么已经不在了的初夏,现在好端端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奴婢就说就算老爷夫人免了小姐的晨昏定省,小姐还是会早起的。”一边说着,一边放下铜盆,拿起绸巾打湿后,正要把胰子和绸巾递给云瑶,却见她依旧愣怔地坐在床边,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云瑶的脑子被初夏的一句话搅乱了,娘?晨昏定省?心头划过一丝不确定,更有着不可名状的心绪,几乎是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可笑,但云瑶还是开口道:“现在是裕元几年?”
初夏被云瑶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但还是回答着:“自然是裕元九年。”
云瑶一听,也不顾鞋袜未穿,跑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望,那镜中稚嫩而纯美的容颜,不是十四岁的自己会是谁?!
一刹那,云瑶的双眸沁上水雾,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分不清悲喜惊骇,却觉得一切恍如梦境。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白皙柔嫩的肌肤一下子红了起来,吃疼感叫她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梦,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
含泪的双眸,在初夏再次唤自己的时候,云瑶已经隐忍了下去,只是见到本已死去半年的初夏,情绪亦难平复。
“小姐可是昨晚梦见了什么吗?”初夏见自家小姐好似变了一个人,不觉有些奇怪,手中却没有停着,见她赤脚,忙俯下身子熟练地帮忙穿起鞋来。
云瑶望着初夏,微微一笑,“不管梦见什么,醒来就没事了。”
听了这话,初夏料定云瑶是做噩梦了,打开镜奁,拿出一把抿子,打开头油的盖子,拿起旁边治睡眠不好的精油兑了进去,准备替云瑶涂在发端。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动静,不一会儿,人声就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