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一处偏西厢房,一道人影闪进,灯芯忽的一亮,片刻间,又是黑影闪过,地上已齐刷刷地跪着五个男子,恭敬地齐声道:“主子。”
最先飞身进来的那道人影轻轻“恩”了一声,就褪下临时套在身上的黑衣,露出一身暗红色刻丝云龙纹蟠龙直裰,腰间佩着玉,乌发高挽,绝世的俊颜在烛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明明不过十六岁的容貌,却陡然给人一种庄严不可侵犯的气势,奈何少年不自知,那一双凤眸此刻带着丝玩味,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清冷的少女容颜浮现眼前,又陷入一番沉思。
良久,少年方才叫了个人:“暮楚。”
为首的一个男子抬头,样貌也不过十六七岁,秀眉横鬓,偏偏右脸颊上有一道疤痕破坏了美感,叫人惋惜,面色冷漠,却对前面的少年恭敬有加,“属下在。”
“替我回京一趟,就说我喜欢上这苏州的山水,打算多游玩几日。”
暮楚冷冷的面色一变,“主子在柳府有所发现?”
少年淡笑摇头。
“那主子何苦多待,如果让太子怀疑……”
“柳府没有,还有其他三大家族,没有全找过,又怎么能轻易下定论。”少年的声音刻意压低,透着一股沉稳内敛,却如琅玉般悦耳,“无风不起浪。”
“是。”暮楚想了想,冷漠的脸上抚上一层担忧,“但是主子切不可再像今夜一般,披层黑衣就出去了,倘若外裳被人划破,或是掉了玉佩,那就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少年低低一笑,嗓音在胸腔中轻轻震出,“知道了。”
少年越是这般温顺的答应,暮楚就越是担忧,他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偏偏这性子太随意了,有时顽得像个孩子,可有时又沉稳冷静地叫人猜不透。
夜色如谜,吞噬着整个大地,仿佛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又像一切都与它无关。
因新兰一事,宴席不多时就散去了,若非因为要招待许宗,只怕柳南阳早就散席了。
杨政一行人回到杨府,皆是疲倦,待洗漱完毕,已是二更,这一夜,杨政没歇在宁氏的房中,而是去了许姨娘那里,多半也是因为今日见到了许宗,想起了这个侧房来。
其实杨政算是个专情的男子,至少在云瑶的眼中是。在她一岁之前,杨政就只有宁氏一个正妻,虽也有一个通房丫头,那也是因为宁氏为了给杨政开枝散叶而添置的。而后因杨政酒后乱了性,不小心入错了房与原是厨娘的陈姨娘有了露水之情,为了维护陈姨娘的名节,这才收入房中,之后除了又纳了个许姨娘,就再没有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夜在柳府后院中,杨政始终没有开口替柳南阳说一句话,因为在他看来,这就该是男子所要承担的责任,而不是为了声誉而逃避,杜乔宇的反应叫他更为不屑,因此没有帮腔。
云瑶回到扶云院,香寒和妙菡已准备好了洗澡水,因众人皆有些劳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云瑶单独与香寒交代了几句,就都歇下了。
☆、上街
第二日一早,杨芷柔便叫彩珠彩璃去打探昨晚的消息,结果却是杨云瑶什么事也没有,反而柳絮馨的贴身丫头先柳絮馨一步嫁给了杜乔宇,气愤之余,也暗骂着柳絮馨没用。
如今柳府成了整个苏州的笑话,不说柳絮馨,就是柳南阳和秦氏都没怎么出门,外人也自然不晓得府内的情况,但是用脚指头都想得到,那柳絮馨必定是躲在家中暗自神伤,于是老一辈长者都告诫家中的女儿,以柳絮馨和杜乔宇做例子,日后断不可做出这等伤风败俗又有辱门风的事。
杨芷柔打断彩珠彩璃从外带回的消息,整了整衣裳就要去扶云院瞧瞧杨云瑶,她总觉得这两日杨云瑶对自己怪怪的,明明她离府之前二人还好好的,杨云瑶还安慰了她数日,怎么回来之后杨云瑶对待她如此冷漠?
谁想人到了扶云院,还没等她开口叫初夏去通报,就见香寒由内而出,见到她也不惊讶,上前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接着丢下一句“小姐歇下了,二小姐换个时辰再来吧”,转身就回了屋。
杨芷柔岂有受过这样的气,若非记着这两日杨政都在府中,她早就直接进杨云瑶的屋了,她以为她爱来这扶云院吗吗!鼻子一哼,杨芷柔就回了清芷院。
如此反复了几日,杨芷柔的气几度忍不下去,去了扶云院不是说杨云瑶歇下了,就是说杨云瑶去了宁氏那里,她辗转到宁氏的青黛院,却不想寻双与初夏齐齐守在门外,说杨政也在里头,三人正叙天伦,叫她改天再来。
杨芷柔并非没有办法硬闯,可偏偏外头因柳府的事正兴女德,她若此时在府中与杨云瑶闹得不快,传出去名声必定也会受累,只好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