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她沉思会儿又嘱咐道:“做一碗杞果牛骨汤给万姨娘送去,她小产不久,需要补身体。”赵妈妈在一旁暗自点头,道夫人这就对了,正室就要有正室的气度。

苏湘玉数着自己的脚趾头,总觉得冯氏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说不出来,难不成是因为万姨娘小产,从糊涂里清醒过来了?

她哪里知道,除了赵妈妈的一番话,更是赵老太太的一封信提高了她的战斗力。

赵老太太的信有两封,一封是给了苏鸿良,还有一封寄到了西什库胡同的一处宅院,这是赵家的宅子,有下人洒扫看护,收到信便去苏府门口,抓一小把金瓜子塞到了看门的小厮手里,小厮乐颠颠去二门那喊人,东西递给了赵妈妈,把信压在了瓜果篮子下面,无人知晓。

赵老太太叱咤后宅多年,老太爷的莺莺燕燕都在她的辖制下安分守己,可见其厉害,而这两年对冯氏没有丝毫提点,怕是也存着观望之心,毕竟要冷眼看看,冯氏对两个孩子是否真心。

到觉得放心托付孩子的时候,总得帮冯氏在苏宅站稳脚跟。

苏湘玉看冯氏,觉得她就像是一只睡狮,一旦它醒来,整个苏府都会为之颤抖。环境真是改变人啊。

冯氏把赵老太太的信摆在黄花梨翘头桌案上,握住了赵妈妈的手:“以后需要赵妈妈替我费心了。”

赵妈妈看这是冯氏真心信赖她,忙道都是应该的,这下,正房真正达成了打击小妾宣誓主权统一阵营。

韩妈妈坐在廊下嗑着葵花籽,完全不知道里面的变故,她依仗着是冯氏的奶妈,虽然没甚城府,凭着情分在正房也占有一席之地,丫头婆子没有不敬她三分的。

虽说赵妈妈是嫡妻留下的人,她亦没放在眼里,冯氏可是吃她的奶长大的,这感情赵妈妈如何比得过?原配房里人又如何?

正因如此,韩妈妈心腹碧色慌慌张张说,赵妈妈和太太谈的投缘时,她没当回事,吐了吐嘴里的葵花壳,把竹簸箕里的葵花籽拢了拢,抱在怀里,往耳罩房走:“我去眯一会儿,太太有事来喊我。”

韩妈妈一睡睡到了酉时,慌忙过来问碧色太太找她几回,碧色迟疑一会儿说屋里的事儿赵妈妈都张罗了。

赵妈妈平时主要带带苏湘玉,很少管太太房里的事,这下韩妈妈坐不住了,赶忙儿掀帘子

凑到房里问:“太太可要用晚饭?”

冯氏说已经叫了饭,话音刚落,穿着绿裙的小丫鬟们端着食盘鱼贯而入,须臾已经是满满一桌。

苏湘玉看到吃的,自己坐到了桌前,盘好腿,盯着桌上的菜,眼神严肃,看的冯氏一乐:“玉姐儿放心,今日让你敞开吃,等一会儿你哥哥来陪咱们一起用餐可好?”

她听到苏重秉要来,忙蹬着小腿去自己的房间,从双层的榆木玩具盒子里拿了孔明锁出来,苏湘玉即便是成人的思想,但这孔明锁,她玩了一个月还是没解出来,老爹总是夸赞苏重秉聪明,今日他来,让他试试。

等她回来,发现苏重秉和苏鸿良都已经到了,她扬起手里的孔明锁,和苏重秉说:“哥哥饭后和我顽。”苏重秉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点点头。

在现代整天嚷嚷国家欠我一个哥哥的苏湘玉,穿越之后心愿得偿。

小丫头端着铜盆让苏湘玉洗手,苏湘玉虽穿了一段时间,对古代富贵人家的奢华依旧感叹,眼前这铜盆,手艺据说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上部盆体接水,下部存水,底部是圈足。外层通体錾刻镂空,盆面有近百个镂空的小洞,洗手时污水可由小洞流入存水的地方,铜器易得,可这锻打、錾刻非得巧匠不可,一个铜盆足够普通人家吃上三个月了。

满满一桌子菜,有苏湘玉爱吃的松鼠鱼、金丝烧麦,汤品有火腿蚕豆冬瓜汤,冯氏按照父子三人的口味,叫了这桌子菜。

冯氏今日并没有珠环翠绕,只插了一枝玉钗,本就年轻,这么看竟然添了一丝柔美。苏鸿良留宿这里,也不止是虚情,看来也有一些真意。

韩妈妈站在一旁伺候,给冯氏盛了一碗汤,冯氏看韩妈妈讨好的脸,想起了午后赵妈妈的话,赵妈妈说,人贵亲贤,韩妈妈一片真心是好,但却容易误事。

冯氏分辨的出是非曲直,以往种种,韩妈妈出谋划策下,她反而处处受万姨娘掣肘,冯氏一叹,韩妈妈终究格局太小。罢了,毕竟奶过她,颐养天年还是做得到的。

☆、第3章 梳发引发的争端

食毕,湘玉拿出了孔明锁,往苏重秉怀里一塞,发着含糊不清的音:“哥哥你解。”

孔明锁是三个部件凑成,得拆解开来。湘玉在现代只玩过积木、拨浪鼓,没玩过这么高智商的玩具。

苏重秉的头发中间分开,往上扎成了两个结,低头解孔明锁,湘玉攀到了他的背上,他头上的两个小羊角直翘翘的挺着,湘玉起了玩心,小手握住了苏重秉的小羊角,须臾头发散了开来。

冯氏见状,唤了梳头丫头过来,苏鸿良拦住笑说:“你别管,她既然弄散了她大哥的头发,让她自己梳。”冯氏亦笑:“老爷你撒哪门子小孩子心性,玉姐长大后非得和她说不可,你两岁时你爹让你给你哥梳头哩。”

谈笑间,丫头匆匆进来,嘴角还沾着糕屑,裙角斑斑点点的黑泥。

冯氏蹙眉:“进来前可曾净手了?”丫头说来得匆忙,没用皂角,只用清水洗了手。

苏府的主子们,都配有一个梳头的丫头或婆子,就算是最小的湘玉也有,也不麻烦,从外面找手巧的贫家女,签了契,在府里住的在后罩房留个铺,家去的亥时过一半便可回去,早上过来给主子梳头。姑娘少爷身边是丫头,太太姨娘身边是婆子,若是手艺高妙,各府都抢着要。

这丫头冯氏看着眼生,问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丫头道:“奴婢叫红霞,这个月刚进府,是韩妈妈招进来的。”

说罢冯氏让她给苏重秉梳梳头,红霞猫腰凑过去,打开盒子,篦子上抹了一些桂花油,散开头发梳通顺,又拿出梳子把头发从中间分开,另一半用木簪子固定,梳成小羊角,苏重秉略歪歪头喊疼。

苏鸿良脸色不愉,指了指红霞道:“退下去吧,去把工钱领了,明日不用来了。”红霞涨红脸,低头退了出去。

待看向苏重秉,梳了一半的羊角发有些松散,苏鸿良唤湘玉的梳头丫头进来,梳好了发,苏鸿良这才开口道:“太太管管身边的人罢,手都伸到了秉哥这了,一个梳头丫头能有多大油水?竟还给哥儿配了这么一个蠢笨东西。梳头不净手,若染了什么病可如何是好?更离谱的,给哥儿梳头还抹桂花油,那是妇人们用的物件!平日见你对玉姐儿秉哥儿上心,如今看也不过如此!”说罢带着苏重秉拂袖走了。

苏鸿良的话句句诛心,冯氏的脸皮都要被剥下来了,她伏在床榻上哭诉:“我对孩子什么心,老爷不知吗?这样伤人的话说下来,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

韩妈妈自知惹了大祸,缩在一旁不敢吱声,湘玉被奶妈抱走,刚杵在屋里的丫鬟们恨不得洗净耳朵,当什么都没听见,老爷当着下人的面斥责太太,太太若是迁怒她们可如何是好。

一直站在角落当背景板的赵妈妈这时开口道:“嘴都闭牢了,若是谁嘴快传出去一句半句,太太可轻饶不了,都退下吧。”屋里的人如释重负,迅速散了去,此刻韩妈妈也顾不得和赵妈妈争权了,怕太太怪罪也忙不迭的撤了,走的太急还打了个趔趄。

赵妈妈看在眼里,直摇头,有这样的祸害在太太身边,如何好得了?

见人都撤了,赵妈妈扶起了冯氏,冯氏攥着赵妈妈的墨绿色宽袖褙子,上面一缕缕的金丝都像要被抠下来了。

屋里地龙烧的暖和,冯氏涨红了脸,赵妈妈道:“太太,我好歹痴长你一些年纪,刚才这事儿,想和太太说道说道,奴婢粗鄙,若是有言语不对的,还望太太海涵。”赵妈妈说话轻声慢语,吐字清晰,她在京城赵家后宅濡染多年,见识手腕不同寻常的嬷嬷,要么赵老太太怎会遣她陪女儿出嫁?

冯氏并不蠢笨,只是家里环境简单,没人教她执掌后宅的法子。冯氏老爹清正廉洁,连后院都干干净净,只有冯氏娘亲一个女人,家里和睦融洽,怎会是万姨娘的对手?若不是占着正室的名分,早被人吃掉骨头渣子了。

京城的大户人家,女儿金钗之年,便手把手开始教授如何管理田产铺子,学着看账本、打算盘,拿捏下人,料理错综复杂的一大家子的人际往来,这些都早早的掌起来了。

要么为何家家都愿意娶嫡亲的女孩,宁愿降低些要求,也不愿和庶女结亲?除了没有一个亲厚的外家,更主要的是注重女孩儿的教养,养在正房太太跟前,亲妈手把手教着,涵养气度怎是庶女能比的?

冯氏便是吃亏在这后宅的料理上,赵妈妈想着,冯氏是能听进话去的,也不急在一时三刻,时间久了,她慢慢指点,冯氏虽做不到人情练达、精明机敏,总好过于现在这般。再说哪个人是十全十美的?看冯氏待秉哥儿和玉姐儿一番真心,也不枉费她筹划这些。

赵妈妈很懂说话的艺术,她把事情和冯氏一摆,冯氏便有了判辨。府里的采买、雇人都是韩妈妈在料理,这块儿油水大,过一把手能揩下二两油,水清无鱼、人清无徒,贪墨些银子本无事,只是实在不该伸到少爷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