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良苦笑,回道:“刚才找你便是为了此事,只是小厮传话不方便说清,看来是八九不离十,现下又赶上太子要娶苏家的女儿,就更枣手。”
苏重秉盯着书桌的均釉笔洗,缓缓道:“到时随机应变吧。”
苏家大房那头,大老爷火急火燎的往吕氏房里跑,步伐快的像一阵风,吕氏端坐在榻上:“老爷何时这般惊慌,要是被老夫人见到,又该责备你了。”
大老爷走得急,进屋先灌了一杯冷茶,吕氏忙夺下杯子:“大热天出一阵汗,还喝水喝这么急,身子骨哪里遭受的住。”
丫鬟端上来一壶菊花茶,水温刚刚好,大老爷润湿了嗓子,咽咽唾沫道:“夫人,我有事和你说。”
吕氏在染蔻丹,此刻放下手里的花汁,不以为然:“来了必然是有话说,老爷神色这样难为情,难不成是看上哪家的姑娘,想太进门做姨娘吗?”
吕氏平素就爱拈酸吃醋,大老爷不耐道:“你别胡思乱想,我要说的是湘雯的婚事。”
提起长女的终身大事,吕氏来了兴趣:“你快说说,是不是看上了朝中哪家的公子哥?或者是王府里的少爷?”
吕氏笑意盈盈,大老爷不知如何出口,硬着头皮也得说,早晚瞒不过去,他吞吞吐吐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要求娶咱们湘雯做侧妃。”
“太子?”吕氏提高了音量:“殿下身边美人无数,怎么惦记上咱们的闺女……”
具体的大老爷不便多说,把湘玉那段隐藏过去,又道:“你不满意也无法,我也不愿意女儿嫁到皇家,可这是太子亲自开的口,圣上皇后娘娘都知情,恐怕过几日,连圣旨都得下来了,我提前和你说,让你早做打算。”
吕氏心里五味杂陈,一会儿怪太子好色多情,一会儿怪自己应该早点把女儿许人,心头的念头转了几转,问丈夫:“那如今要怎么办?湘雯哪里……她性子刚烈,怕是不心甜这门亲事。”
苏家不是那起子拿着女儿填补前程的人家,太子的侧妃在其他人眼里是一条通天大路,在他们眼里确是□□□□。
按照湘雯的家世,完全可以在世家子弟里选一个上进的公子,做当家太太。大老爷心烦意乱:“你抓紧机会,跟湘雯漏个底,让她有个准备。”
吕氏攥着手绢,迟疑道:“家里的女儿不止咱们湘雯一个,就不能……”
大老爷打断她的话:“咱们家就这些人,还能有谁?二房只有一个嫡女,今年才十一岁,让她嫁人不成?其他的都是庶女,苏府一个庶女嫁到太子府当侧妃,那可真是好大的脸面,真以为太子是软瓜任咱们随便捏吗?太子看中的不过是苏家的势力,你多少也知道,咱们家是太子一系的人,可维系起来,没什么比姻亲更可靠的,嫁一个庶女,有甚助益?”
吕氏垮了脸,她本来还抱着有转圜余地的念头,听完自家老爷的分析,瘫坐在榻上,喃喃道:“我的雯儿,非嫁不可吗?老爷,这可是咱们的第一个女儿,疼爱了十几年,就去受委屈吗?”
大老爷瞪眼道:“太太别失了分寸,自家关上门说什么不要紧,在外面莫要多言,嫁给太子殿下,那是无限荣耀的,怎么是受罪?”
吕氏挥手:“你走你走,我自己静静。”
大老爷拂袖而去,门口站着的丫鬟也不敢进去,一个穿着绿罗裙瓜子脸的丫鬟迈了进去:“太太可还要染蔻丹?我去搅弄花汁。”
吕氏哪里还有心情染蔻丹,她整整衣领:“你去大小姐院子,让她来见我。”
☆、第107章 圣旨
关于湘雯的婚事,湘玉是几日后知晓的。湘玉生辰那日,她一大早被汤嬷嬷拽起来,洗漱后按在妆凳上,汤嬷嬷亲自给她梳发,湘玉不喜欢戴头饰,嫌坠得慌,汤嬷嬷从首饰盒里翻出一支累丝嵌宝衔珠翠簪,斜插在发髻。
湘玉推门而出,见外面落叶满地,一个小丫鬟在打扫,廊前盛开着紫薇花和美女樱,倒是白掌谢了几朵。
采茶吩咐小丫鬟在廊角烧水,湘玉早起习惯喝一盏蜂蜜花茶,采茶瞧见湘玉出来,迎过来道:“小姐,半个多时辰前大小姐院里的绿拂姑娘来过,说六姑娘染了风寒,今儿来不了了。”
湘玉心里跟明镜似的,前两日,大伯送了每个女儿一件首饰,连二房的女孩都有份,湘琳那里得了一支银彩扇形步摇钗,湘晴是一把金光灿灿的梅花梳。
湘晴先前喜欢这把梅花梳喜欢的不得了,有一日见到湘琳发间插着步摇钗,就想着要抢过来,多年来,她霸道惯了,全家人皆宠着她,哪怕是爹爹也不管制,惯得她越发无法无天。
湘晴下完课跑去福姨娘的院子找湘琳,作势要拔钗子,湘琳不给,两个人争执起来,推搡间,湘琳磕到桌角,额头上汩汩的流血。
丫鬟们一拥而上,拿绢帕捂伤口,湘晴再霸道也是一个孩子,愣在原地不敢作声,这时大老爷进屋,见到此情此景气的掌掴湘晴。
湘晴何时受过这般委屈,捂着脸哭着跑出院,去找太太求公道。湘琳这边忙乱成一团,请大夫,拿药箱,福姨娘瞧了哭的差点背过气去,但也不敢说湘晴一个不字儿。
大老爷平息怒气,他过来是因为福姨娘最近身子骨差,半年前小产后一直调理不好,他也是心存愧疚,得了几支上好的人参,给她送一支过来,谁知进了院子,就瞧见姐妹的争端。
大夫来后敷了药粉,愁容满面道,说这个伤口怕是得留疤。女儿家容貌最要紧,大老爷问:“用上好的去痕药也无用吗?不怕花银子。”
大夫收拾药箱,为难的说道:“不是银子的问题,小姐这伤口实在是太深,不知是怎么伤的,竟用了这么大力气,只能尽力让伤疤不明显。”
福姨娘愁眉不展,她的孩子,留住的就这一个女儿,她哀怨的躲在一边小声啜泣,湘琳出声道:“姨娘父亲别忧心,以后用额前的碎发遮遮,想必也不碍事。”
大老爷心存愧疚,他不是不知道湘晴霸道,本以为孩子哪有不吵架的?加上吕氏的劝慰,也没当一回事,他越想越气,抬脚去了正院。
大老爷一向对吕氏言听计从,这一次却驳了她的面子,下人在外面听到屋里瓶碗乱响,不用猜也知道砸碎了不少物件,吩咐人进屋收拾时,听大老爷说道:“你教女不严,湘晴闭门思过一个月吧,就算这样,也弥补不了琳姐儿。”
因为如此,湘玉的生辰,湘琳要养伤,湘晴要思过,两个人皆不能出场。
早饭湘玉是在冯氏那里用的,一大海碗的长寿面,荷包蛋卧在碗底,面上撒了碎碎的葱花,筷子一夹面条长的绕好几圈。
冯氏慈爱的说道:“咱们玉姐儿又长了一岁,湘琪和重嘉都这般大了,我还恍惚记得,你像重嘉这个年纪时,伸着藕节似的胳膊往我怀里扎呢。”
赵妈妈给冯氏盛了一碗排骨汤:“太太这是什么话,您现在花容月貌的,才不老呢。”
冯氏捂嘴笑:“赵妈妈这张嘴跟抹了蜜似的,专拣我爱听的说。”
吃过早饭,冯氏倚靠着临窗的大炕,上面铺着牡丹如意纹花软缎条褥,绣了一半的绣棚摊在玉枕上,蝴蝶少了半边翅膀,湘玉伸手拿过来道:“太太这绣的什么?”
冯氏指指湘琪:“琪姐儿嚷嚷着要一双蝴蝶绣鞋,京城最近流行穿,小姑娘家穿的多,我闲来无事,就绣绣花。”
重嘉抹抹嘴,手脚并用的爬到湘玉肩头:“七姐姐,太太说今天是你的生辰,不让我惹你生气。”
湘玉捏捏重嘉的鼻子:“那嘉哥儿听话吗?”
“我听话!”说罢又爬了下去,小腿蹬蹬的往外跑,奶娘放下手中的碗,在后面唤他,连忙往外追。
冯氏笑道:“随他去,整日里调皮的不行,和你小时候一个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