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身后的萧昱咋舌,我命人推着轮椅回到大帐。
本以为能逃的萧昱的劝说,不成想屋里还有个魔音。秋分似乎对我不去探望苏行止很有成见,眼神里都快飞出刀子了。
我清了清嗓子,“秋分,我饿了,命人煮些甜糯汤来。”
她一声不吭的煮了汤,送到我面前的时候又开始多嘴,“您多喝点吧,若是今晚老天不保佑,您以后只能一个人喝汤了。”
“嘶。”冷不防听到她这一句,我咬到了舌头。
“你下去,废话这么多,还让不让我喝汤了。”
斥退了秋分,我倚着榻暗戳戳绞手指。心里他们说的乱糟糟的,该不会是真的吧?苏行止真的危在旦夕?熬不过今晚他真的会死?
我心里一突,扬声将外面的小丫鬟叫了进来。
“公主有何吩咐?”
“你去和驸马的护卫说,秋分姑娘戌时会代公主去看他,到时候让所有帐里的人都回避。”
小丫鬟眨巴眨巴眼睛,“是,我这就去通知秋分姑娘和护卫。”
“不不不——”我一迭声叫住这个小丫鬟,有些头疼的解释:“只需通知护卫就行。”
小丫鬟挠挠头,似乎不大懂,最后屈膝敛声:“奴婢知道了。”
我瞧着她迷茫的眼神,也不知她到底懂了多少,算了,不懂便不懂罢,别坏我的事就行。
入夜后,我明令禁止秋分过来伺候,又哄了半天,才从一个丫鬟身上扒下一套衣服,我换了衣服,扶着伤腿,一步一瘸的出了帐。
虽说早已正骨,也垫了木板,可这每走一步都扯到筋骨,是真疼啊。
我到了苏行止帐前,守卫也不认得我,早得了号令给我掀帘,“秋分姑娘来了?依公主的吩咐,里头人已经遣散了,您进去吧。”
我点头,轻道:“有劳。”
进去的那一刻,我心里还有些忐忑,苏行止,千万别叫我看见你生龙活虎的蹦跶,否则你这辈子都没想得到我的原谅。
转念一想,若是看见奄奄一息的他……我连忙摇头,呸呸呸,你还是活着的好,就算不原谅,你也还是一个大活人,我可不想跟一抔土较劲。
短短几步路,纵然心思百转千回,到底还是来到他的床榻前。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只觉浑身都失去了直觉,腿上传来的刺痛也麻木到忘却。
苏行止安静的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腹部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可即便如此,纱布上还是渗出斑斑血迹,那血斑点点,恍如一个个小火把,将我心上灼了一个又一个疤。
不是说没事么,不是说小伤么?苏行止,你逞什么能?!
我坐到榻边上,握住他的手,拂过自己的脸。掌心有茧,还有一道抆伤,许是之前战场上留下的。我这些天和他冷战,竟然从没发觉。
“喂,真昏假昏?你醒醒啊。”我仔细盯着他,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我心里一疼,眼泪就立刻下来了,“苏行止你醒醒啊,你听见没,我不生你的气了。你说好要爱护我一辈子的,你可千万别食言,你听到没有?”
“好不容易才舍了那么多成见,好不容易才心悦彼此,我不准你死!”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咱们去围猎走丢了,你说要跟我同生共死绝不丢下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还有那次……”
我说的口干舌燥,可他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掌心温热,我心里凄凉凄凉的。
这种感觉太不好过了,上一次仿佛还是当初听闻他失踪在雪山的时候。彼时只是悲痛,还不太相信,可现在眼看着他气息微弱,生命流逝,更加剜心的疼。
“对不起,我不该为了所谓的立场和你冷战,不该这么折磨你,更不该在你舍命救我的时候还不屑一顾,从前是我太混账,我不该这么对你,求你快点醒吧,苏行止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面颊贴着他的手心,泣不成声。
“没关系,我原谅你。”
轻轻一声,自头顶传来,气息微弱,可听在我耳里,宛如天籁。
我猛的抬头,那莹润的眼眸,微扬的嘴角陡然冲进眼帘。
我眼前还是模糊的,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明知故问:“你醒了?”
“刚醒,被夫人声声殷切唤醒。”这人声音尚且虚弱,掩不住一脸坏笑和得意。
我一下子恼了,转身便走,“你既然醒了,我也就不用呆在这儿了。”
“别走。”我忘记方才还和他十指相扣,这一转身,正好被他扣紧手腕,我下意识一挣,不料他握的更紧,连带着身子被我扯动,他闷吭一声。
我心一急,忙转过身扶他,“你怎么了?”动作过大,膝盖撞到床板,痛得我说不出话来,扶着榻嘶嘶吸气。
半晌,我抬起头,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好笑。
苏行止把我的手包裹得更紧,像是失而复得的一件稀世珍宝,他默道:“若非殿下昨夜拉着我非要帮我们劝和,我恐怕根本来不及救你,若是昨夜刺客的刀正中心脏,你也根本无法安坐在这里和我置气。阿翎,人生转瞬即逝,世事坎坷难料,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撇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执念,珍惜眼前呢?”
生死一瞬,谁知未来?我鼻子一酸,俯下脸贴着他的心脏,那里清晰的律动,提醒着我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我明白,你情意不变,但天意无情。
苏行止伸手拢住我,正想享受这片刻温情,突然一人掀帘而入,大踏步走了进来。我匆匆坐直身,红着脸懊恼的望向来人。
穆周许是被这情景所震,僵了片刻,听见苏行止一声轻咳才低下头,恭声道:“公主您果然在此,刺客来历审出来了。”
“哦?”这下我倒是惊奇了,顾不得问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忙问:“他是何人,受谁指使?”
“此人名叫郑齐,是郑霍的哥哥,因为左臂有伤未能进暗卫,后来受雇与一个杀手组织,此番,是受一个叫灵栖的买主指使,过来杀您。”
灵栖,又是灵栖!我气得浑身打颤,怎么她就能利用那么多的人,郑霍,暗卫,荀将,我那个混账哥哥到底是有多喜欢她,是不是倾其所有讨佳人欢心?!他到底知不知道灵栖杀我之事,是不是我死了他才开心?!
“杀了,一个不留。”我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