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可没想到昨夜已经许多天没露面的叶骞却忽然摆驾凤栖宫,神色也同往常一样,丝毫没有愠怒,反而是出了奇的热情,毛头小子一般,一夜*未歇。

皇后捉摸不透也不想再同他猜来猜去,抱着安之若素的态度应对他,临了临了还是没能把持住自己,轻而易举地动了情。

两个人难得能和从前少年夫妻一样共同抵达欢愉的巅峰,这一夜自然是抵死缠绵,等到两人都没什么力气,并排躺倒在偌大的凤榻之上,喘息了一会儿,竟是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身为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叶骞很少有如此坦率地表露情感的时刻,皇后就更不可能这样放肆地大笑了,这会儿释放了天性,也就收不大住,笑得眼泪都从眼角划进了鬓发里。

“梓童,你知道我多久没有见你如此开心过了吗?”叶骞伸出一只胳膊,将他娇小的皇后搂在怀中,声音低沉,感慨万千。

他同皇后是少年夫妻,一路风风雨雨走来,许多人逝去,许多人到来,身边能说得上话的,换了一波又一波,却唯独只有她始终陪在他身边。可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真诚相对过了。

让他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二十年前吧,他们发生了那样从未有过得激烈争吵,后来就有了魏贵妃,后来皇后待他,便总带着一份怨怼,总隔着一层疏离……

没想到,原来都是他错了。

皇后没说话,静静地在叶骞的臂弯里躺着,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还没来得及打湿叶骞的衣襟,就被她纤细的手指拦住抆去了。

见她不说话,叶骞不禁更加心疼起来。

他的皇后当年也是活泼开朗的人,大眼睛转来转去十分狡黠,和……和他的小七的王妃相像极了,可是后来,他的皇后怎么变得这样沉默寡言了呢。

他不想要这个端庄温柔的皇后,他想要二十年前那个神采飞扬敢把他一脚踢下龙床的妻子,他想……他想回去。

只是,回不去了。

“梓童,我们不要再这么置气下去了好不好?我们和好吧。”冷酷的君王难得说出这样服软的话来,这迟到了二十年的,始终在心口徘徊的话。

皇后没动。

叶骞说完心中便打起来鼓,他不怕皇后和他翻脸,是的他不怕,那意味着在皇后的心里,他到底还是当年的小丈夫,他怕的是皇后温婉贤良地说出“臣妾和陛下未曾置气”这种话来,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那也就代表着,他再也不在她心里了。

“除非……”半晌,叶骞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皇后开口了,“除非,陛下亲口对臣妾说,你错了。”

君王的尊严一瞬间占领了智商的高地,叶骞条件反射一样冷起声音,“胡说,朕是万人之上的皇……”

话还没说完,臂弯里的小鸟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将他死死地压在了身下,语气轻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了。”

被压的、一人之下的皇帝:“……”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青春时代,叶骞悬在空中的一颗心也落了地,道歉的话竟然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他翻身将微微带着点调皮神色的皇后压在身下,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梓童,我错了。”

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阿寒。

我错了,那么,还能挽回吗?

☆、第89章 进宫

“我错了。”

一句话空荡荡地漂浮在凤栖宫里,没有得到回答。

皇后抬起一只手,纤细的手腕挡住了叶骞居高临下真诚的眼睛。阿寒,你听到了么……他终于知道他是错的……他认错了……

叶骞说完话,翻倒在一旁,望着床顶上攒金的雕刻,有时候说出认错的话来也并不是那么难的。

当年晟王一心自己去做那个牺牲者和殉道者,擅自去了宁王那边做了暗棋,只想着最后决战时能够帮助他翻盘,没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那样迅速那样猝不及防……叶骞后来想过,他为什么不同自己商量呢?

也许是当时被什么急迫的情势所迫,又或者……晟王笃定以他们兄弟二人的情谊,他是不会下如此死手的么?

只是后来,他没有给晟王这个辩驳的机会。

“那个孩子……”

“臣妾有罪,臣妾……”皇后自知她当年瞒天过海将晟王妃的孩子留下来,是犯了欺君罔上的大罪,无论皇帝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可她单就这一点,她就不占理。皇后一只胳膊撑起半个身子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骞按了下去,只好神色复杂地望着叶骞。

“你擅自将人接出来,又暗度陈仓,自然是有罪。”叶骞敛了眉眼中的温柔,声音拔高,全然没有了刚才床笫之间的温存,这神色叫皇后心中一沉,紧接着,他的声音却又急转直下沉了下来,“可若不是你……只怕我还要造更大的孽……”

得知容恒是晟王的孩子时,皇帝的第一个反应确实是愤怒的,尤其是当他得知自己这二十年来最信任的容家竟然帮着皇后隐瞒下这个惊天大秘密,并且将容恒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养大之后,叶骞甚至想要将整个裕国公府治罪。

胆大包天!

可是最初的愠怒过后,等到叶骞一个人在午夜惊醒的时候仔细想来,却是心中带着一份浅细的感激,虽然浅细,却十分绵长。

为臣,容家做下这样欺君罔上的事情,理应重罚;可为友,若不是容明琮同皇后一并冒着死罪将晟王的孩子匿下,当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该是怎样绝望与自责呢?

“陛下……”皇后蹙着眉,温柔地抚上了叶骞紧蹙的眉毛,声音柔得可以掐得出水来,“听说陛下今日要召见那孩子……”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容恒想要再悄无声息地活下去,恐怕是不容易了,然而那孩子心思深沉,卢氏不能打包票他心中无恨,她也不能保证反复无常的君王在见到容恒的时候能保持现在温和态度。

可她们费尽心思保下来的孩子,不能折在这里,更何况那人已经回京了。

叶骞没有说话。

容恒,他从来不愿参加宫中举办的各种宴会,就是出席,也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甚少关心下边的纨绔,更加没有注意过本就不显山不露水的容恒。

对于这个裕国公府长房的第二个公子,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甚至还不如那个整日里撩猫逗狗三公子印象深刻,这个时候想来,却隐隐地觉得,他同二十年前那人的模样,确实是有几分相似的。

叶骞想要见见容恒,这个本该姓叶的孩子。一方面想要知道容恒心中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毕竟,他可以算是杀害容恒满门的仇人;另一方面,二十年前冷着心肠将最亲密的手足打入天牢并永不回头的那个皇帝,如今忽然非常想念那个人,曾经最亲密的,他的弟弟。

“陛下打算怎么处置那孩子?”皇后没有问自己,叶骞既然能不计前嫌地来凤栖宫,又如此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可见是已经将她欺君罔上的罪则翻了篇,可是皇帝心中到底是怎样想的,要如何处置容恒,却无从揣测。

他犯过一个大错误,如今很少有人还会提起,而容恒的存在,却实实在在地提醒着这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