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当下,堂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红菱身上,顾王氏以下的人,皆等着她看如何应对。

姜红菱笑了笑,端起茶盅,轻抿了一口,方才不疾不徐道:“冲喜这事,我倒不知情。只是府里上我们家提亲之时,生辰八字,必是找人测过的。合与不合,老太太、老爷太太心里都是知道的。”一席话,却将话柄踢给了顾王氏。

硬抬良家女儿进门冲喜,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世间若非家贫,又有谁肯将女儿送去给人冲喜。毕竟,一个不好,就要做了寡妇。姜家虽不济,到底也是官宦人家,侯府门第高贵,这事本就有仗势欺人之嫌。故此,府中从无人提起冲喜一事。

再则,莫说冲喜,便是世间寻常结亲,亦要寻先生看生辰测八字。当初是侯府上门提亲求娶,可不是姜家求嫁,至少面上如此。她姜红菱与顾念初八字合与不合,侯府心中能没数么?现下又问这话,未免可笑!

顾王氏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事她侯府全不占理,倒要她如何说来?

她竟有几分恼了女儿不会说话,当面与她难看。

顾琳面上却有几分僵了,心里暗自忖道:侄儿来信上说,这女子性情刁钻,有些不好对付。那时候我还以为,不过一个毛丫头片子,能有几分本事。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能将偌大一个侯府收入囊中,的确有她的本事。

她暗暗咬牙,不知如何接口,目光投向顾王氏,却见母亲瞥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竟颇有嗔怪之意,心中暗暗一惊。

一时里,堂上竟是鸦雀无声。

姜红菱垂首拨弄着茶碗,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又吃了两口热茶,便将茶盅放下了。突觉右手被人握住,那掌心柔软腻滑,却又带着几分湿冷。她抬头望去,只见胡惠兰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之意。她浅浅一笑,握了握她的手。

正在这尴尬之时,堂上忽听一娇□□音道:“外孙女儿在路上时,便听母亲言说,外祖母这里预备办女学,心里向往的很。只是外孙女儿资质鲁钝,能入学否?”

众人听了这话音,一起望了过去,见那说话之人,果然是顾琳的二女,吕云露。

吕云露见众人皆望着自己,不觉脸上微微一红,将头微垂,似是十分羞赧。

因着她这一言,倒把前头的事盖了过去。

顾王氏见她知情识趣儿,心里倒是喜欢的紧,嘴上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什么女学,就是大伙高兴闹着玩,请了个女夫子来教导家里的姑娘们念书识字,学些针线规矩,将来出了门子不叫人笑话罢了。难道还指望着你们考状元去不成?”说着,便呵呵大笑起来。

众人见老太太笑了,方才陪着笑了。

顾王氏便指着姜红菱道:“这事儿,全是你嫂子一手操办的。你要去入学读书,找你嫂子去就是。”

吕云露一早便见堂上坐着个艳丽非常的绝色美人儿,又听众人寒暄了片刻,早知这便是自己那位寡嫂。

早前没来之时,她便听闻这寡嫂是江州城中的第一美人。那时,她只当一个寡妇,纵然有几分姿色,失了颜色妆扮,又能怎样。如今一见,当真是光华照人,便是这一身缟素,倒将她衬的更为冷艳脱俗。就是自己那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哥哥,自打进了这堂上,一双眼睛便只绕着姜红菱转,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忿来。

然而,这吕云露性情极其乖巧圆滑,很会看人脸色,低头服软,眼见姜红菱得外祖母的喜欢,自然也不会学她母亲那般硬撞上去。

当下,她便起身走到姜红菱身前,望着她福了福身子,甜甜一笑:“那便多承嫂子照拂了。”

姜红菱抬眼,将眼前这姑娘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一双漆黑的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面上泛出笑意:“都是一家子人,何必说两家子话?”

说话间,二姑娘顾婉也到了,见了姑母之后,同吕仁辉兄妹两个又免不得见礼一回。

一家子人,便在堂上坐着说话。

那传话之人一路跑到西府,顾武德去了衙门,独顾思杳在府中,那婆子便将话传到了顾思杳跟前。

其时,顾思杳正在书房之中看账本信件。

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他暗中指点货行囤货,待价而沽,低买高卖,出其不意,倒也赚了不少银两。书院有顾环打理,声名鹊起。那些网罗来的书生秀才,皆是饱学之士,日日斗诗会文,在本地文坛之中倒是闹出了好大的名声。那旁的不曾受邀的读书人,也纷纷投贴求上门来。

这文人是极好面子的,松木书院在本方既有如此名声,能入得其中读书习文便是极光彩的一件事。出门会友,说出来,也颇有身份。

松木书院于寒门学子不收束修,一日倒还管上两餐饭,只是非勤学饱才之士不得入。若是被书院夫子察觉,谁功课偷懒,荒于艺业,必定是要赶出去的。

江州城中的贫苦学子,得了这个消息,更是挤破了头要入得其中。便是连巨儒名家,亦有前来的。

那暗探的组织,在楚梦昭的运营之下,也渐有雏形,搜罗了一票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也打探得许多宝贵信息。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只待今年底的两件大事一出,今生的命途是必要有所更改了。

只是这银子,也越发的要紧了。

想至此处,顾思杳不觉剑眉微凝。

继母程氏被他设计圈进,西府这边的掌家大权几乎便是落在他手中。然而情形并不如他所料那般乐观,西府官中也并无那么多银两,如何填补的了这大窟窿,何况还要应付府里日常的开销,若是挪用的多了,顾武德也必是要说话。于是,他日常运营所用,仍旧是生意所赚。然而没了程氏,银钱进出却是方便了许多,再也不必如以往那般遮遮掩掩,束手束脚。兰姨娘是个知趣儿的人,除却替他掌管家务,旁的再不多问一句。

程氏关在她住处亦有小半月的功夫了,既然对外宣称是她病了,自然也要让她好生病上一场。

听看守的人讲,程氏起初还在屋中撒泼大闹,将送去的饭菜都泼洒出来,灌了两副汤药下去,镇日精神萎靡不振,当真生起了“病”来,如今已是老实许多了。

正当顾思杳细思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时,外头丫鬟通报,称侯府老太太打发了人来传话。

那婆子进到屋里,将来意讲了,又道:“老太太请二爷、四姑娘过去,与姑太太一会。晚夕,就留在那边,合家子一道吃个团圆饭。”

顾思杳颔首说知晓了,便打发了这婆子离去。

待这婆子出门,顾思杳出了一会儿神,便扬声传了绿湖进来:“去同四姑娘说一声,告诉她姑太太来家了,叫她收拾着去侯府那边一会。我这边略有些事情,晚会儿自会过去。”

绿湖答应着,便去了。

片刻功夫,顾妩却从外头进来,怯生生道了一句:“二哥哥。”

顾思杳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袭粉色碎花领抹绸缎褙子,腰里系着一条百花石榴褶裙,身子娇小,面上含怯,倒是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

他素知这妹妹向来体弱多病,如今没了母亲照拂,只怕日子更是难过。

顾思杳同这个异母妹妹是没什么恩怨的,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弱质女流,当即问道:“适才绿湖已把话传到了,怎么不去?”

顾妩看着她这个哥哥,见他坐在太师椅上,头上没有戴冠,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的葱白丝绸衬衫,下头是一条玉色丝绸裤子,足上蹬着云头履。日头自窗外洒来,照在那张俊逸的脸上,在挺拔的鼻梁上留下了一道光辉。

他面色淡然,眸光如水,一身的气势却决然不似一个居家少爷,竟隐隐已有一家之主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