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王氏颔首道:“还是那几家,只是近两年飞凤楼生意不景气,花不起这个钱,退了出去,另补了李福记进去。”
姜红菱听她们议论这些闲话,看了一回湖上的热闹,见那些龙舟追赶的倒也激烈,便看了进去。
正当此时,她忽觉身旁站了一人,放在栏杆上的右手亦被一只大掌盖住。
她微一吃惊,抬头望去,却见身旁之人正是顾思杳,自己的右手正被他握在左手之中。
如今众人都挤在露台之上,探身看底下湖上的赛事。这两人又站在角落之中,便并未被人察觉。
姜红菱看着顾思杳那张侧脸,清隽俊美却又清冷异常,那双明澈的眼眸中,更似是蕴藏着怒火。她心中微微一颤,旋即低下头去,低声斥道:“快放开!”
顾思杳压低了声量道:“不放。”
姜红菱便挣了几挣,奈何顾思杳力气甚大,她怎样也不能挣脱,只好又低声道:“快放手,被人瞧见就麻烦了。”
顾思杳淡淡说道:“不如此,你肯理我么?躲了我这些日子,到底想怎样?”
姜红菱垂眸不语,却听顾思杳又道:“要我放手也可以,待会儿寻个空子出来见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姜红菱想也不想道:“我却没话跟你说。”
顾思杳眸色越发森冷,半晌才说道:“红菱,我不是没法子找到你,你且不要将我彻底惹恼了。”这话语虽淡,其下却似是压抑着强烈的怒意。
饶是姜红菱,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顿了半晌,才说道:“我晓得了,但只怕出不去。”
顾思杳说道:“二姑娘待会儿想必要出去,你陪她一道就是。”
姜红菱有些奇怪,不知他是怎么算到此事的,却也没曾去问。
顾思杳见她答应,果然将手松开,只是依旧站在她身侧。
过了片刻功夫,湖上五色龙舟已陆续抵达终点,黄色的龙舟夺得今年魁首,底下欢呼叫骂混成一片,越发吵闹不堪。
顾王氏上了年岁,有些耐不得这等吵嚷,又走回屋中,说道:“赛龙舟虽热闹,只是太也聒噪了些。”
此刻,顾婉果然走了过去,向顾王氏说道:“老太太,我想到梦月庵走走呢。”
顾王氏听说,便道:“你一个人怎好去的?外头那么多人,仔细花子将你拐了去。”
顾婉不依,扯着顾王氏撒娇,说道:“好老太太,你答应我罢。我就去菩萨跟前上柱香,听说梦月庵里的菩萨灵验得很,我去求菩萨保佑老太太福享百年,寿比南山呢。”
顾王氏呵呵笑道:“福只享一百年,寿倒比南山,那一百年后只剩受苦受罪啦?”说的顾婉急了,越发扭蹭起来。
顾王氏经不住她缠磨,便说道:“你去也罢了,但得有个妥帖的人跟着。”
顾婉当即说道:“就让嫂子陪我去罢。”
顾王氏想了一回,说道:“也罢了。”便将姜红菱叫到跟前,叮嘱了她一回。
姜红菱本在冷眼旁观,见事情果然如顾思杳所说,也只得答应下来。
顾王氏吩咐了几句,还是不放心,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女子,虽说有家人跟着,到底不算安泰。”
顾婉生恐她变卦,正要说话,顾思杳忽然走来,向顾王氏道:“老太太,我陪大奶奶、二姑娘去罢。”
顾王氏闻言,抬眼将他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也好,你素来稳重,有你跟着我也放心些。”
吕云露跟在顾琳身旁,又敷衍着顾婳,早已不胜其烦,见顾思杳要出门,连忙说道:“我也跟大奶奶、二姐姐一道去。”
顾琳却有意要她多与顾忘苦相处,便说道:“你去做什么?人生地不熟,外头又热乱。你在这里,陪你三妹妹玩罢。”
顾婳也缠着她不放,她也只好作罢。
当下,顾婉与姜红菱略收拾了一番,便带了几个家丁婆子,出屋下楼。
出了凌风阁,果然见外头行人熙熙攘攘,抚仙湖畔更是人头攒动。
顾婉拉着姜红菱,径直向西行去,顾思杳跟在这两人身后,那些家丁婆子亦尾随而行。
有顾婉在,姜红菱倒也不怕顾思杳做些什么,便低声问她:“你做什么突然走出来?那梦月庵就是尼姑庵,有什么好看的?”
顾婉脸上微微一红,小声向她道:“我去见他,没法子,只能找这个托词。”
姜红菱知晓她话中说的他是谁,不由会心一笑,说道:“原来你们也学戏文上唱的,搞这些小把戏。其实你们已然定亲,何妨就光明正大的见呢?”
顾婉脸色却微微一沉,说道:“他家太太不让他见我,没法子只好如此。”
姜红菱听了这话,心里便已猜了出来,暗叹了口气,本有心要劝说几句,但看顾婉那兴致冲冲的样子,话到口边,偏生又滑了,最终也还是不曾说出来。
这一路走到梦月庵,一行人在门上会过接引的僧尼,便进了门。
这梦月庵是座小庙,香火不甚旺盛,今日人又都去了湖边看赛龙舟,香客极少,倒是难得的一方清静之地。
众人进到庵中,顾思杳布施了些银两,便称要在此地观景游赏,随意走走。那主持尼姑得了丰厚香银,又听闻是侯府来的,料知得罪不起,也就不去管他们了。
顾婉要去见人,便想甩开众人,姜红菱却到底不放心,还是让几个家丁跟着她去了,想着她和宋家的孩子已然定亲,即便被底下人瞧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顾婉虽不大愿意,但不如此,姜红菱便不放她去,她也只好依从。
那些家丁却又放心不下姜红菱,顾思杳说道:“我同大奶奶就在这里,你们自管去罢。”
这些人听说,这方跟了顾婉离去。
顾思杳见左近再没有人,便拉起姜红菱,大步向东走去。
他步履飞快,姜红菱被他扯得几乎脚不沾地,只觉得七拐八绕不知走了多少路途,方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