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是人人都是宋氏,孙氏见了王氏放下东西。也不管失不失礼,不等王氏转身就翻动。
“呵,果然人都说越有钱越吝啬,这连着发财的财主就是这样打发嫡亲兄弟的?不知道的当打发叫花子呢!说出去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看着孙氏指指点点,王氏额头上青筋都爆了起来,简直气都不打一处来。给别人送礼物,得人家的人情和好话。给这位家里送东西,从来都是找罪受。人情啊,感激啊,这种东西想都不要想,还要受罪一回。
这个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不合理,为什么她一个收礼的能这样理直气壮地挑剔人家送礼的?
是的,她承认她在准备东西的时候存了小心思,往这边送的东西看着好花好叶,其实不如大伯家里。但是送了礼物就是送了礼物,这都是人家给你的好啊!哪里来的脸能够反咬一口。
别的女人为了躲清静,只怕会转身就走。王氏却是一个不怕事的,当即冷笑。
“我吝啬?怕被人戳脊梁骨?是,我吝啬!难不成二嫂子就是一个大方人了?我进门也十几年了,也没有得过二嫂子一根线,说别人之前也不先照照自己。至于说到让人戳脊梁骨。”
说到这里,王氏上上下下看了孙氏一眼。
“二嫂子不用这样阴阳怪气的,我自认为我家这些年做的还算不错了。奉养婆婆是我家做的,家里占便宜的好事儿也一惯让给了大伯和二伯。周围的邻舍,都有眼睛看着的。反而是二嫂子处境不好,别说今日我处处占着理,二嫂子口角好没道理。就是我今日处处无理又如何?”
“好名声也是有用的,人家只当是您老人家又搅家,顺带可怜可怜我这个没交好运的,偏偏碰上您这个磨人精一样的妯娌!”
说完转身就走,再不回头看一眼孙氏。
孙氏则是气得浑身发抖,三步两步走到门口,指着王氏的背影叫骂:“姓王的贱人!果然叫你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一惯装出贤惠样子给谁看,搏了名声原来在这等着。果然是个烂心肠的!有这样的坏心思,等着以后遭报应!”
后头话说的越来越难听,只是整个小院子的人各自呆在各自的地方。就连孙氏的丈夫,老二赵福都是躺在床上,由着一个女儿伺候着吸水烟,不理这个兀自叫骂的妇人。
也有住得近的邻舍隐隐约约听见只言片语,不过也都是摇头。
“要说王家妹子只怕是上辈子不修,竟摊上了这么一个二嫂,每日不闹出一场风波都像是不舒服一样,全家都没有安生日子过。若是我家有这样一个搅家精,我公公婆婆早就休出门了!”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休回娘家说的简单,后头的事情怎么说?有儿有女的,再找一个后娘过来搓磨孩子!而且这样的后娘也不好找呢,成亲讨老婆花费那样多,多少人家的小子到了二三十还成不了亲。不就是花费太大,家里支撑不住。”
这些邻舍最喜欢话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算是乐呵乐呵自己了。不过这一回只是说了一会儿就散了,毕竟赵家老二媳妇撒泼闹事不是什么新闻。等到哪一日她安生了起来,那才会让人议论呢!
赵莺莺在东厢房,和赵蓉蓉、赵芹芹三个人一起倚在窗户前偷看。赵芹芹才五岁,什么都不懂,也就是听个响儿。但是赵蓉蓉已经十三岁了,该懂的也懂了,况且平常见的多,自然不陌生。
放下那一点用偷看的窗户缝,赵蓉蓉叹了一口气。
赵莺莺觉得有一点好笑——虽然家里刚才爆发了一场‘大战’,但对手是完全没有被赵莺莺划为亲人的二伯母,而且自家娘亲明显没让人占到便宜。所以她的心情还不错,这时候听到赵蓉蓉一个豆蔻少女老成叹气,反而觉得好笑。
“大姐姐做什么叹气,娘不是没吃到亏?”
“我......我只是心里有些害怕。”
虽然赵莺莺才七岁,可是七岁孩子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了。富贵人家这个时候已经把孩子教养的什么都懂,拿出去也颇为知事。至于穷人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母兄姐是没有多少时候照顾他们的,他们只能在懵懵懂懂的时候自己先磕磕碰碰地把东西学会。
所以赵蓉蓉并没有因为赵莺莺年纪小轻视她的问话,随意敷衍她一两句,而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所思所想。
“我听人说,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那个家里自己是外姓,要处处小心不可。可是一惯的顺从也不好,看看家里就知道了。如果娘不厉害一些,二伯母那边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可是我,可是我生来不能急,厉害不起来,也不机灵,以后该如何应付这些啊!”
赵莺莺愣了愣,此时赵蓉蓉的担忧是真的,她没办法用一句‘大姐姐怎么说起嫁人的事儿,羞不羞’来打趣。虽然她本来是想用这句话来让场面轻松一些,至少混过去眼前。然而看到她眼里真实的、深刻的忧虑,她就没办法那样轻而易举地说出那一句话了。
赵莺莺并不记得上辈子这个大姐姐是如何如何的,但是在现在短短的相处中,她既温柔体贴,照顾他们这些弟弟妹妹,又十分能干,帮助母亲料理家事。所以一直期望着家人的莺莺很快接受了这样的一个姐姐,她没办法对于已经接纳的姐姐做出近似于敷衍的劝慰。
然而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上忙,她上辈子根本不可能嫁人,进了皇宫就出不去了,自然不用想这些。况且皇宫啊,那里可用不着大小声说话,也用不着拿出泼妇撒泼的架势,那里用的是不动声色的设计。
不动声色的设计?赵莺莺心念一动,但很快就萎靡了下来——想也白想,她能在皇宫里生存十年又不是她学会了心机算计。她从来靠的是不争不抢、谨慎小心。人都说无欲则刚,若是没有最后的意外,大概她真能凭借这些活到老吧。
在皇宫这种地方,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啊!
最后她只能想了想,拉了拉赵蓉蓉的衣袖:“大姐姐着什么急呢,还有时候呢。到时候大姐姐多跟着娘学,自然就会学会了。”
赵蓉蓉勉强抬了抬嘴角,拍了拍大妹妹的头,她知道已经是大妹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这些事情,她这么大了都没有解决的办法,又怎么能强求年纪小小的妹妹。
“我知道了,谢谢莺姐儿,我会去找娘想想办法的。不过,不过应该没什么办法吧。姐姐本来就是这种性子,真是没用呢。”赵蓉蓉是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只是最后几个字,赵莺莺一下听出了其中的忧愁和自责。
忧愁她懂,可是自责是为了什么?她想问,可是又怕这一问会让大姐赵蓉蓉更加难过,最终只好憋了回去。
“大姐姐怕什么?”才五岁的赵芹芹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完全不解一样,她只是听出了自己的大姐姐很害怕。
“如果大姐姐担心将来有人欺侮你,那,那哥哥、还有二姐,还有我,到时候都去帮你赶跑坏人啊!”
小孩子的心是最纯粹的,她们说出的办法最简单,也完全是他们的真心。然而看似简单的方法却提醒了赵莺莺,她很快笑了起来。
“大姐姐不用担忧了,芹姐儿说得对!到时候如果有谁会欺侮大姐姐,我们这些人一定会上门的。我们可是一家人,我们来给大姐姐撑腰就是了!”
第13章
“滋滋”,太平巷赵家的厨房里传来油锅煎东西的声音。在赵家这个小院子里,三兄弟家共用倒座里的一间厨房。不过每家都各有一个大灶眼,一个小火炉而已。
这种情况下最要小心,哪怕是亲兄弟家也难免有猜忌——你是不是用了我家油,他是不是偷了我家菜。纵使没有,心里也要疑神疑鬼一番。所以各家在厨房放的东西很少,除了柴草之类,其他做饭要用的东西都是做饭的时候再带进厨房。
现在正好是早饭时间,普通人家没有懒的,各个都要早起干活养活自家,所以厨房忙碌就是一定的了。不过赵家好歹不会出现三家都挤在一间小小厨房里的窘境,因为老二赵福和他浑家孙氏要推着板车出去做早饭生意,自然不在这里。
宋氏进厨房的时候听到油煎声,把抱着的一篮子青菜放下,凑到王氏正忙碌的灶前看:“老三在煎毛豆腐?你家的毛豆腐放好了?我记得我们是一起做的,只是我那个还不成样子。我只怕我手艺不行,糟蹋了那几方好豆腐。”
豆腐算是普通人家的美食,它便宜,谁家也买的起。好吃,花样也多,有各种不同的料理方法。所以各种由豆腐衍生出来的烹饪方法,都是极受人喜欢的,毛豆腐算是其中一样。
不过即使再便宜,那也是相对来说的。和那些肥鸡肥鸭大鱼大肉的相比,豆腐自然是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了,但是和青菜萝卜、粗吃小菜之类的相比,那又是贵的。在这种一片菜叶也舍不得浪费的普通人家,浪费豆腐自然也会觉得心痛。
毛豆腐顾名思义,就是表面长出了一层霉毛的豆腐——水灵灵的白豆腐好端端的时候不吃,偏偏要让他臭了长毛了才吃。看似有毛病,其实这样的菜肴有很多,并不算奇怪。譬如说糟鱼,就是要把鱼闷臭了才吃,吃其中一种独特的风味。
而毛豆腐还和糟鱼不同,后者的风味喜欢的人少,到底还是一种独特的口味。前者则是喜欢的人多,因为毛豆腐只是看上去不好看,轻易不敢下口。但吃起来属于正常的美味,而非偏门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