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建立到赵莺莺上辈子死的时候刚好一甲子,算起来这时候四五十年。算是过了两代人,刚刚浮华起来,正是才进入盛世的样子。之前的钱就失之于太轻了,这两年新发的铜钱却是正正好。
赵芹芹似懂非懂,总之在一旁点头就是了。赵莺莺拿起特别要来的鸭子毛,开始正式做毽子。
要说这根鸭子毛确实是好,立起来就是直挺挺的样子,做成毽子以后绝不会往左或者往右偏倒。而且散垂的绒毛十分匀称,就像一朵蒲公英。
赵莺莺找了一根细皮条,三下两下就把鸭毛扎紧,然后又和两枚铜钱包在一起。手上勒紧,使得鸭毛直直的竖起来,最后拿了针线按照这个松紧把细皮条缝在布包上,这样一个毽子就算是做成了。
这样的毽子做出来就和赵芹芹之前的那一个,相比起来,这就好像是一朵鲜花和一根狗尾巴草的差别。
赵芹芹一见就爱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去拿给小伙伴看,炫耀一番——这毽子多好看啊,她都喜欢到了舍不得踢,就怕不小心踢坏了。
这一时半会找不到小伙伴炫耀,她就去拿给王氏和赵蓉蓉看。赵蓉蓉看了也喜欢:“我都不知道做个毽子还能做出花样来,莺姐儿心思巧呢。”
“我明日再给姐姐做一个。”赵莺莺赶紧道。
赵蓉蓉一般是不会和小孩子一起玩的,不过踢毽子在自家院子里一个人玩儿也行,还可以强身健体。
王氏赞了几句,想起什么了一样,对赵蓉蓉道:“今天你在家准备晚饭,我要出门买些生丝去,家里织绸的丝已经不够用了。另外一些油盐酱醋的日用也有要添的——你们几个小丫头有什么要的?”
赵芹芹立刻攀住了王氏的手:“娘,我不要你带什么。就是家里的点心,你每日让我多吃几块么!干放在那里,若是放坏了,那该多可惜呀!”
之前赵莺莺差点被拐子拐走了,收了许多礼物,其中就有点心。还有后来王家舅舅也送了——再后来,一些被拐了孩子的人家也都打听到了赵家。虽然都不是有财力送厚礼的人家,但也有一些厚道的,各提了几色点心来谢。
总之现在赵莺莺家多的是各色点心给几个孩子甜嘴——王氏也不是刻薄孩子的,再说了这不是年头年尾的时候,想把这些点心当作礼品送出去也不能够,所以就分给自家孩子吃了。
只是什么事情都讲究过犹不及,她是有规定的,特别是嘴馋的赵芹芹,每日吃多少点心糖块,她眼睛不错地盯着呢!
这种要求王氏自然不会搭理,转头去看赵蓉蓉和赵莺莺。赵蓉蓉是个一惯不争不抢不愿意与爹娘添麻烦的,这个时候也按照她的想法,什么也没有要。
倒是赵莺莺想了想道:“娘,我同你一起去,我想要一些零碎布头,要自己选。”
赵莺莺最近正在跟着家里的好几个女人学针线,有时候要针,有时候要线,有时候也要些布头——一般家里都有,只要找给她就好了。
所以王氏就奇怪道:“你要布头难道家里没有,还要劳动去外头找?”
零碎布头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一针一线都要珍惜,轻易不会浪费的。赵莺莺就是做针线天分再好,也没有开始学的时候就连布头都要挑拣的道理。
赵莺莺透露着自己的想法:“娘,我看过在门口做手工的大娘是如何做绢花的,那个我也会。大姐不是喜欢那绢花,我做的一定比外头卖的好——要是真做的好,到时候还可以像大姐姐做针线一样,补贴一点针线钱。”
赵莺莺当然不会在事情没有个影子的时候就说能赚多少,只说补贴一点针线钱更加现实。就像赵蓉蓉做针线一样,她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扬州手艺精巧的针线娘又多,确实就是补贴一点针线钱,自己偶尔买个花儿粉儿的不至于还要向爹娘伸手。
就连这样的说法王氏还不见得有多正视呢,话说赚钱哪里有那么简单的。按照赵莺莺的说法,她是看人家做了几遍而已。而看人家做和自己做,那又是两回事了。
不过这好歹是孩子的上进心,也可以当时让她练一练手工——这些和女红有关联的手工,其实也能看作了女红的一部分。再说了,零碎布头要几个钱,于是并没有多想,王氏就答应下来。
“行吧,待会儿吃完午饭,等到天阴一些了,你同我一起出门。”
第18章
所谓男耕女织,自古以来女子纺织就如同耕种一样,是一件大事。而纺织本身也分为好多种,有做棉布的,也有做麻布,还有做丝绸的,还有棉麻混纺、绵绸混纺,等等不一而足。
其中最多的是织棉布的,不过最赚钱的却是织绸。似扬州这样的城市里,甚至许多妇女织绸并不自己养蚕缫丝,只从行市上买来生丝,专一把心思放在织绸上。王氏就是这样妇人中的一个。
家里靠着她开的那张绸机,一年的进项就能勉强温饱了。前几年赵吉还在外头大染坊里做学徒,看不到什么钱进门,要是没有王氏织绸,家里如何能支撑的下去。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王氏在家里说话比一般妇人管用的多。
不过这样的营生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首先就要有一张绸机。这绸机要请专门的木匠来做,二十两银子一张,光是这个就难倒许多人家了。其次就是自己要有一双巧手,织得来好绸。
像王氏这样的,就是织的又好又快——织出来的绸均匀平整,手也快!一般织娘织出一丈,她就能织一丈二。且她买生丝的时候不贪图便宜,从来只要细圆匀紧,洁净光莹的。眼光也好,挑的丝再没一根粗节不匀的。
为着这个,她织出的绸就更好了,在市面上出脱从来不费功夫——她这样的,才是真能吃这碗饭的。
王氏虽然怀着身孕,但穷人家没有讲究。似乡下,据说七八个月大着肚子也要下田,何况她月份还早,又只是坐在家里织绸。
最近她又赶的勤谨,一时织绸的丝就不够用了,因此打算上市里买一些。
赵莺莺就在下午天色阴了一些后跟着王氏出门了,这也是七夕之后她第一次出了太平巷子。东看看西看看,一时之间周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毕竟这些繁华热闹对于她来说隔了近二十年了,而不是表面上的一个月不到。
扬州是繁华地界,各种各样的行市都很繁华,算是大行当的丝绸行自然也是一样。赵莺莺的手被王氏紧紧抓着,一路就到了小秦淮河边上,这边沿河两岸光是绸丝牙行,就约有千百余家,整个扬州的织娘织成了绸都来到此出脱。而买进生丝,也都是从这里入手。
王氏先带着赵莺莺去了平常经常光顾的绸丝行,这夏日午后的光景,就算阴了一些也没什么人来往。里头掌柜的本来在打盹,听到响动见是王氏才赶紧出来招呼。
“赵娘子来出脱,还是来买东西?”
赵莺莺四周看看,知道这家绸丝行做的是两面生意,既从织娘手上买绸缎,也往外发卖绸缎布匹生丝彩线等。两头吃利又只用一个门面和一套伙计,自然比单做一样的铺子好得多。
王氏也不多看,直接便道:“手头上丝用完了,来你这里买些,你拣好的与我挑。”
那掌柜的听了就笑:“我还不知道赵娘子你,真正的行家里手,拿出次一等的来,你能一根一根地给我挑出来,我那是自己给自己没脸!”
说着让小伙计把新进的丝拿出好的来让王氏挑,王氏一边挑一边道:“你这里有没有零碎布头,卖我一些。我家里女儿开始学做针线,用得着这些小东西。”
这样的绸丝行也有布头,但没有零碎布头。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布头都是人家一匹布料裁尺头裁剩下的,这样的其实算不得布头,只能算是小尺头而已。
不过王氏能这样问当然是有理由的,那掌柜的一拍大腿,亲自从柜子底下拖出两个大筐来,里头码的满满的零碎布头。
“我那女婿送过来让我替他卖了,别说,虽然不赚钱,但确实走俏,从来都是有多少能卖多少。也是赵娘子你运道好,这是午前他才送来的,这会儿还没动过,你就看着挑罢。”那掌柜的并不太在意的样子。
王氏早就知道这家掌柜有个做裁缝的女婿,只是没有门面铺子,只是在家里支开了一张案,就算是开张了而已。这个女婿是个精细的,等闲的布头也不愿意吃亏卖给邻里,而是送到岳父这里,借着岳父的门面,好歹多得一些钱。
掌柜的是一惯不想为了这几个钱的事担上事儿,只是奈何女儿在人家家里,不看僧面看佛面罢!
平常王氏也是在这里买的布头,这会儿听说还没有人动过,立刻也来了兴致。赶着挑完丝线,过秤称出斤两,接着就和赵莺莺一起挑选起布头来。
之前就知道这送布头来的女婿是个再精细不过的,这些布头里自然没有那些大的——最大的做手帕也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