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脸色涨的通红,半晌没有说话。张婆婆闲闲的劝她:“侄媳妇何必这样为难,反正你都是要给我这银子的,这时候立个借据算什么——难道你一开始打的是赖账的主意?”
不得不说,张婆婆说中了。
二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孙氏凑一凑勉强能凑起来。但一旦凑了这二十两,家里就空了。
至于说彩礼的钱可不可以顶上,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孙氏的打算是路家的彩礼全部做嫁妆。这不是孙氏心疼赵蕙蕙,她是怕商量的嫁妆太少,路家那边不肯答应婚事。
反正,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在赵蕙蕙进门之前,所有的事情务求不会出一点纰漏和意外。
“好,这借据我写,不过你不许收我利息!”孙氏留了一个心眼,她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出这笔钱。要是像放高利贷一样,光是利息都要把她压死。
张婆婆爽快:“不要利息是小事,但也不能让我一直等着侄媳妇罢!若是没有利息,那就限定一个日子,在那之前一定要把这二十两银子还我!”
孙氏和张婆婆打的主意是向路家和罗家一起说亲,都说是赵家的女孩子。然后罗家和赵蓉蓉结亲,路家和赵蕙蕙结亲。两边的人就算知道有一户人家也往赵家下聘礼,一时也不会多心,毕竟赵家还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一打听就知道。
这至少能段时间之内糊弄过去——所以手脚要快,时间长了,大家是住得近的,总能打听出个三言两语,到时候事情就是纸包不住火!
“反正蕙姐儿要快些送过去嫁人,就定在今年年底!”张婆婆声音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53章
“哎哎, 赵三嫂子说法也太多了。这房子啊,要么就是在太平巷子的, 再不济也得是左近的。然而好的您嫌贵, 差的您又嫌弃差着一格。您说说看,我们能如何!”赵家相熟的牙行老板娘,钱嫂子忍不住抱怨道。
不过她这抱怨并不是那种真正怨恨的抱怨, 而是另外一种假意的抱怨。
王氏这次是借着一次买菜的功夫,顺脚去了牙行问买房子的事情。这件事之前她和赵吉就秘密地托付了平常来往的牙行仔细打听着——这些牙行比一般串联这种事情的三姑六婆来的可靠, 虽说收中人钱也多一些,但物有所值么!
而且更重要的是, 那些三姑六婆嘴巴不严, 一件事托付她们去, 转过身立刻就所有人都知道了。牙行则不同, 人家没有那么闲工夫磕牙, 也更加重视信誉。你既然拜托了他们在事成之前不要声张, 人家自然就不会大嘴巴到处讲。
王氏和赵吉并不着急,甚至房子来的太早反而不好, 他们手上还没有多少钱呢!于是只对钱嫂子道:“恳请您留意有什么好房子,房子可以没有多少间, 要紧的是要有一个大场院,家里办的染坊生意最好就能在自家做起来么!”
另外有说了别的要求云云,钱嫂子记下这些要求自然就留意起来了——她本就是做的牙行生意,与人介绍房子买卖也是生意之一。赚钱的事情不留心,那还有什么事情留心呢?
这一次王氏来牙行, 还是在说了这件事之后第一次来问起。钱嫂子倒是兴冲冲的把挂在牙行名下要发卖的房子,筛选了符合王氏要求的,都拿来给她看。只不过王氏一个个看了,最后都不中意。
这才有了钱嫂子这番抱怨,不过这就是她的本业,她这种抱怨也就不是真的抱怨了——要是这件事这么容易就办成,她又凭什么吃那么多中人钱?
况且买房子是多重要的事儿!许多人一辈子都只有这么一次,向来都是极谨慎的。钱嫂子以前不知道做过多少回同样的生意,早就心里有谱儿了!
笑着说了几句,就把最后一处的文书拿出来给王氏看:“这一处的房子极好,你看看。三进的宅子,总共有十八间半的屋子。前院大的很,后院也大——原来都是花园子,不过败家子不成器,那些花木假山之类的都已经拆走了卖掉了!你家是不是正合用?”
十八间半听着很多,赵吉家似乎用不着那么多,其实不然,至少没有听起来的那么多。该因为买卖房子的时候,都是有一间算一间的,厨房、拆房、马房之类的,全都能算一间房子。
王氏心里门儿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是那样,这房子也很不怀了。况且什么样的脑袋戴什么样的帽子,自家住这样的屋子才更好呢!
钱嫂子又给王氏比划道:“他们的院子正正方方,前后加起来只怕有半亩大小了,赵兄弟要做染坊,那是正正好!”
“房子也好,到时候我领你去看,都是好材料建造的,青砖瓦房,屋子里也是石砖铺地,干净的很!到时候你家姐儿可以一人一间屋子,大家小姐一般,都有个闺房......还有你家哥儿,两个哥儿将来成亲也不用愁了,这算是一次做好。”
“买房子也就该是这样,要么不做,要么一次做好。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儿,现在将就了,以后有的是后悔的地方。修修补补,那时候就知道厉害了!”
钱嫂子絮絮叨叨,偏偏她说的十分有理,饶是王氏这样十分有主见的人也听住了,忍不住随她的话点头:“可不是这样,不然我们一家人也不会看的这样细了,实在是太要紧了!”
说着王氏也是有些意动了,便问道:“钱嫂子,你刚才说的这宅子在哪里?太远的地方就算了,到时候离了街坊邻里,恐怕我家男子汉和婆婆不乐意。”
方婆子不必说,她除了赵吉之外还有两个儿子在太平巷子呐!又是住了半辈子的,哪里肯轻易离了这里。赵吉也是一样,他从小到大就在太平巷子里耍,不是没办法了,绝不会同意搬太远的。
原先一直十分爽快的钱嫂子这时候却顾左右而言他起来,只嘟囔着道:“好地方,不是太平巷子及左近的,我都给你筛了出去了。”
这样说反而让王氏起疑心了,她早就听人说过,这些牙行介绍屋子就好比媒人做媒,有的时候确实会有些不诚恳,所以自己一定要抆亮眼睛。
王氏开始着紧问了起来,钱嫂子叹了一口气,想到这都是街坊邻里的,到时候亲自去看房子必然是瞒不过的。还不如现在就说实话,于是道:“这个宅子就在你们太平巷,中后边左面那个小拐角那儿,旁边供着一个小土地爷的。”
王氏不知道把太平巷子走过多少回了,所以钱嫂子一说她就知道在哪里。也正是因为知道在哪里所以才格外生气,跳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钱嫂子见了赶紧拉住她:“嗳!赵三嫂子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难道是房子不满意?只是这有什么的,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介绍给最好的!”
“我好端端的要走?我再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王氏气的脸红脖子粗:“那个宅子是个底细我难道不知道,亏的钱嫂子你介绍给我——这些年我们一直做着好宾主,您但凡看重这个人情,就不该这样!”
钱嫂子脸色讪讪的,但是做生意的人么,就是要脸皮厚,死的能说成是活的,黑的能说成是白的。即使是到了这个地步,她也能补救。
“嫂子,嫂子,您听我说!”钱嫂子把王氏按回了椅子上,亲自给她奉了一杯茶:“我知道那家屋子挨着王婆子的家,一般人家都不愿意沾上,但是您仔细想想,除此之外还有哪里不好?”
这个王婆子就是之前和方婆子认识的养瘦马的王婆子,还说过看好赵莺莺的话。
王婆子也算是养瘦马的人家里混的好的了,家里修的富贵,手里也颇有钱财。按照道理来说,在扬州这个商业兴旺,一切朝钱看的城市,她应该如鱼得水,很受尊敬才是。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表面上大姐对她还算客气。但是背地里多少嘲戏的话都有,别提有多难听了!其中包括那些受她帮助的街坊邻里——她只有一个儿子,是个专爱在市面上放高利贷的。因为她的吩咐,只要是街坊邻里借钱,她儿子都只是象征性地收一点儿利息。
这些人得她的好的时候千恩万谢,但是一到背后就是另一副嘴脸了。
没错,她做的事情不光彩,她儿子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平心而论,至少这对母女从来没有对街坊邻里出手,相反还做了颇多好事,算是热心肠的。
要是一开始就不给他们好脸色也就算了,毕竟身家清白者确实能看不起他们。但是,有些人就十分可笑了,受人家好的时候是一副嘴脸,后面又是另一副嘴脸,倒是比王婆子母子更可恶了。
王氏不是那种人,但是她确确实实不想和王婆子做邻居!
“就这一点不好就足够啦!”王氏直跺脚:“那屋子就和王婆子的屋子隔了一堵围墙,平常只怕受影响的时候多着呢!我家还有五个孩子,女孩子没嫁人,男孩子里蒙哥儿也渐渐大了,离那里近是好事儿?”
这是很实际的事情,都知道扬州瘦马讨男人欢心,她们做人小妾之类的不打紧。可是要是挨着这样的人家住下,女儿学着瘦马的做派,儿子被瘦马勾了魂,那可怎么办?
钱嫂子晓得这个道理,不过她实在是想卖出这个屋子了——正如王氏介意的那样,别人也都介意这个。可以想见,这个宅子肯定会变成一个老大难的。偏偏这家主人也知道和王婆子做邻居卖房子困难,当初给钱嫂子许下了大大的中人钱。
有这样的饵在这里吊着,钱嫂子自然十分使劲,不然一开始也不会对王氏这样的老顾客支支吾吾了。
钱嫂子还想试一试,便道:“事情哪有那么邪乎,您自己看吧。原来住在王婆子左右和对面的人怎么样,除了要卖房子的这一家,其余两家不是好好的,从没听说有什么事儿!至于卖房子的这一家,人家也不是因为喜欢瘦马才败坏家产的呀!人家是因为迷上了赌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