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不糊涂,王世敬话里有话,故意引她注意,可她还是顺着他牵引的话头问下去。“有话不妨直说。”
王世敬含笑道:“芙仪公主招亲,文成武功,神策大将军拔得头筹。公主芳心暗托,不日便会宣旨,神策大将军就快做当今圣上的东床快婿了。当今圣上是我的姐夫,大将军是姐夫的女婿,按理应该称我一声舅爷,那你便是叔婶,说到底,还是你占了他的便宜。”
琳琅咬了下嘴角,竭尽全力扼住汹涌的眼泪,洇在脚底的河水早已不再生凉,拂过耳畔的风声早已断了声响,甚至眼前的王世敬也渐渐模糊了样子。
他不会来了,永远不会来了,他有了更好的选择。当日七夕之夜,救下穿着藕花半臂的女子,想必就是偷溜出宫的芙仪公主,两人情投意合,又有救命恩情,婚盟联结,水到渠成。
琳琅突然放声大笑,无奈又悲愤,“藕花藕花,当真是佳偶天成之意。”
王世敬摇着骨扇,看琳琅冰肌玉骨,细若凝脂,忍住眼泪娇萌可爱更是让人怜惜。“你喜欢什么只管同我说,只是盛夏已过,要寻藕花,怕是要明年才行。”
她愁容拧眉,愤愤道:“你若寻得藕花,我便视你为夫君,终生侍奉,不做二想。”
本有轻薄之意,琳琅正经八百地誓言,反而让他肃然起敬。他从未堂堂正正开心见诚地钟爱一个人,人生虚短,美女如云,纵情犬马,才是他一生的依归。
起初,他对琳琅只是玩心重,陆白羽喜欢的女子,即便是得不到手,也要取笑玩乐,而后,昔日的侍婢忽然摇身成了陆府千金,这里头的因缘他追索了许久无果,女子位高自然矜贵,这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的距离反而加重了他掠取的心思。他特意与纪忘川结交,偏生纪忘川为人冷淡不领情,夺取他人的心头好,岂非人生乐事,而后种种,更是激发了他的猎奇心,旁人不欲之事,他偏生又让人塞心的癖好,这才有了下聘书之举。
王世敬突然觉得调戏琳琅索然无趣,看她隐忍的眼泪,冷漠嘲讽的表情顷刻收敛,欺负一个可怜人并不如期待中有趣。
他仔细端详她,生动的美丽,让她不再亵渎的高冷。琳琅别过脸,朝他屈膝一福,“国舅爷,我心情很坏,不能陪伴,你若有什么乐子要寻,恕我不能奉陪。”
王世敬不作为难,看着琳琅深一脚浅一脚的沿河畔走远。
桃花林门口伫立着一块寿山石碑,碑上以魏风情致写着“桃花林”三字,锦素手指搅缠着丝巾,苦苦等着琳琅,她心有愧,不敢面对琳琅,怕她敏锐的目光洞穿她惭愧的心。
琳琅垂头慢慢地拖步而来,锦素一见琳琅那丧气伤心样子,就知道这回她是被伤到了极处。琳琅见到锦素一头扑进她怀里,续续潺潺的哭声戳着锦素心疼,咽气急得喘不上来。
哭了良久,才发觉失态,抽出丝巾醒了醒鼻子,短暂平复了心情,语态疏淡。“他不要我了。真的,不要了。”
锦素想安慰才发现根本没有立场去安慰,早就清楚会有这一幕,当她决定收起琳琅传信的丝巾起,便是确定了她最终效忠的对象。
在她送信的途中,苏什米塔率先一步截住了她,要对付崇圣帝,第一步就是要卸掉他的左膀右臂。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琳琅是纪忘川的死穴,要让他心存歹念,必定要给他伤心裂肺之痛。阻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让琳琅嫁给王世敬,给纪忘川致命的打击,到时候在想办法接近他,不要他的命,要他策反之心。
苏什米塔故意装作偶遇王世敬,向他透露琳琅的行踪,一切看似顺其自然的偶遇。断了琳琅的念想,伤她至深,让她死心,令她仇愤。
锦素轻拍着琳琅的后背,替她顺顺气。“大将军许是有事情耽搁了。”
“他要娶芙仪公主当驸马了,哪有功夫应酬我?”她懊恼且失望,肝肠寸断,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锦素问道:“你恨吗?”
琳琅淡淡地摇了摇头,忍住了啜泣。“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再无牵连。如此甚好,断了念想,了此残生。”
曾经许过的诺言又如何,轻信的人,比较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