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这才纡尊降贵的开口问道:“赶紧的,把事情都说了吧。”
王妈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一听着话音就想要告饶喊冤,只是眼角余光见着边上的梅香神色有异,立刻就福至心灵的明白过来,用力用身子挤了对方一下,把人撞得一歪,扬声怒骂道:“你个小丫头!你说,你究竟做了什么?!我把你捡来养到这么大,得过星点儿的好处没?临了临了,倒是被你连累了!你个小浪蹄子,坏了心肝的.......”
王妈嘴里唾沫横飞,梅香被扑了个正着,不由垂头抽噎起来,只是仍旧不出声。
王恒之看了下首这几人一眼,心中已是明白了几分,搁下手中的青玉盖盅,开口道:“既然都已经跪在这里了,梅香你必然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王妈大雪里头捡了你,把你养到这般年纪,处处照顾,对你也算是有救命、再造之恩,你让她这般年纪还为你受罪,当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梅香双眼已经肿的和杏核一般,嘴唇哆嗦了几下,重又咬住下唇,似是欲言又止。
王恒之抬高眉梢,接着道:“我家夫人怜你年纪尚小,孤苦无依,这才收了你在身边伺候,纯粹不过是一片善心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她们对你怀着的善心用来作为你伤害她们的工具。如此用心,何其歹毒;依你言行更是不孝不义,何其可恶?若世人皆如你,何人再敢行善事,发善心?下一个梅香怕就要死在雪地里。”
王恒之几句话说得不紧不慢,不带半个脏字,底下的梅香听了这话却仿佛被抽取了脊梁骨,彻底的趴在了地上。她哆嗦了几下,终于开了口:“是他们找上我的......他们说,我娘当初是不得已才把我丢下的,这几年一直在找我。只要我替他们做几件事,就让我和我娘母女团聚。”说到这里,她抽泣了一声,含着泪看向边上浑身哆嗦、面色惨白的中年妇人,低声接着道,“他们把我身上的胎记、襁褓的颜色花样等等都说得清清楚楚,我,我也是没办法了啊......”
王妈听到这里,几乎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用力的顶了梅香一下,恨声道:“好啊,早知如此,我那日何必捡你?养到这么大,心心念念的居然还是没见过一面的亲娘。我,早知道我就让你呆在雪地里,当年就能母女团聚!”
梅香吓得哭成一团,见着左右看来的目光皆是冷冷,边上的王妈满脸怒火和失望,刚认来的亲娘却是一脸麻木惊恐。她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低着头,重又把话说下去:“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让我来传些消息出去,我也没特别在意。后来,大概是七夕之后,他们就说要我与他们里应外合,要把夫人劫走。”她用力咬住唇,下唇已是血迹斑斑,“我开始的时候不答应,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起,说是最后一回,都已安排妥当了。后来还把我娘的血书递过来了,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陆平川听到这里已是冷笑:“哈,你没见过一面的娘的性命,倒是救了你性命的王妈还有王夫人重要?!好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梅香怕极了陆平川那不阴不阳的脸色,把头转向王恒之那边,看着那张含怒的冷脸,怯怯的道:“那天我心里害怕,怕对方杀我灭口,故意在手掌里藏了一根针,用针扎着手心,所以并没有晕过去。”她一咬牙,大着胆子道,“我看见了那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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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之垂眸看着梅香,虽是不动声色但一双黑眸极深极冷,好似寒潭水。他端坐在那里,自有一番恢弘气度,不言不语却又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人起不来身。
梅香心中本已十分忐忑,头早已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腰杆也撑不住,只是小声道:“那人生得寻常,但是额角有颗很是显眼的黑痣。还有,他脚下的鞋上粘了点红泥和桂花......”她抽噎了一会儿,乌黑的眉睫湿漉漉的垂落下去,抿着唇低低道,“现今七月底,县里头的桂花树肯定都还没开。只有县太爷家的尤为奇特,刘叔以前与我说过的,也不知道那儿的花匠是如何侍弄的,桂花往往八月左右就开了。他们,他们一定是住在县太爷那的院子里。”
王恒之与陆平川听到这里都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这梅香若说蠢也是真蠢,但聪明还真是聪明。他们既得了消息,自然是一刻也不愿耽搁,直接起身就要出去。
只是陆平川素来睚眦必报,不免落后一步,指着那个一言不发的中年女人,垂头与梅香说了个明白:“你可知道你这亲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生了二女二子,两个儿子都是命根,自是舍不得丢;一个长女已经懂事还能帮忙,丢了也不划算,这才把你这个小女儿丢到了外头。后来你爹染了赌,一来二去家产耗尽,儿女也都给卖光了,她这才想起你这个早就给丢了的小女儿,逃将出来想要享女儿福。”
那中年女人本还是一脸的麻木惊惶,听到陆平川这般徐徐道来不由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梅香,嘴里辩解似的喃喃道:“二丫,你莫听他胡说,我,我当初那是不得已。咱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女啊......”
梅香何等的伶俐,她眼也不眨的看着这个所谓的亲娘,看清了她眼底的心虚和懦弱,前些日子梦里都忘不了的想念忽而似水中幻影一般的散了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她适才被陆平川砸了一下,额角得血迹才干了,一身的茶水和冷汗,风一过,浑身都冷得发颤,上下牙关亦是跟着一颤一颤。
原来,这就是娘,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娘......也,不过如此。
陆平川盯着彻底瘫软在地的梅香,凤眸冷淡,微扬的下颚弧线凌厉,带着一种天生的、高高在上的讥诮:“你该知道——这世上有好人,有坏人,猪狗和财狼也多得是。不是所有人都配为人父母,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慈爱可亲。”
说罢,陆平川拂袖转身,跟上了王恒之的步子,急急的就要往县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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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及逼供,世人往往会想起许多严刑拷打,实际上,这不过是最浅简的一个法子罢了。
齐天乐非常了解谢池春——她看着又挑剔又娇贵,实际上却也并非吃不了苦,如今手头也没有合用的刑具,匆匆忙忙的严刑拷打恐怕撬不开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