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春颇有几分“事了拂衣去,深埋功与名”的感觉,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我家中还有事呢,公主自去忙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安乐公主大乐,越发觉得这小堂妹越长越讨人喜欢,眉目含笑的送她下了桥:“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且小心些,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姐姐我便是了。对了,我这儿新得了几件头面,都是市面上没有的,迟些儿叫人给你送去。”她得进宫,自然要去换身衣服,再做打扮。
谢晚春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身回去,她可不敢把这话当真——当初安乐公主与先承恩侯眉来眼去,几乎到了山盟海誓、生死与共的地步,可事发之后,承恩侯惊惧而死,安乐公主倒是安静乖觉,熬了一段时间就另嫁他人了。瞧她如今这容光焕发的模样,怕是连旧日情郎的面容都记不得了。
谢晚春半点也不觉的安乐公主这薄情的上头是随了自己,反倒想着:昔日海誓山盟尚且能抛之脑后,又有什么值得可信的?
这般想着,谢晚春随着安乐公主府上引路的女官一同绕着园子往外去,忽而瞥见另一头急匆匆的一行人,眸光一暗,状若无意的问道:“看那装扮好似是宫里的贵人?”
引路的女官见着自家公主不拿嘉乐郡主做外人,便也没藏着捏着,直言道:“瞧那装束,应是华清宫里人吧,许是萧妃娘娘有事要找公主呢。”
谢晚春闻言并不应声,反倒是扬起黛眉,抿了抿,微微一笑:萧妃这个时候派人来,为的肯定是立后之事,说不得萧妃那里连立后的人选都已经替安乐公主选好了呢。
可惜,那她可来晚了......
可怜安乐公主这般的身份与地位,偏偏心气儿比能力高,成了旁人手里的刀,谁都想借来耍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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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公主确实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动作极快,谢晚春回府吃了一顿午膳,等到傍晚的时候便听见了外头传来的消息:安乐公主劝动了皇帝,说要选秀。
谢晚春闻声的时候倒是神色不变,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微微颔首。边上伺候的琼枝正好替谢晚春收拾了安乐公主送来的头面,心中颇有几分惊惧,伺候起来越发小心谨慎。
其实谢晚春会插手这事也没什么好心,只是想狠狠地抽容贵妃一嘴巴,顺便早点叫后宫安定下来,让皇帝留个子嗣罢了。毕竟,皇帝这身子骨本就有些弱,怕是不利子嗣,偏偏容贵妃瞧着也不是个好生养的,折腾了这么多年也没个子息。若有个万一,皇位空悬,后继无人,怕是要生出许多事来。
大熙虽是已历三世,皇室的子嗣依旧单薄得很。太/祖戎马半生,偏孝慈高皇后早年随军征战伤了身体,太.祖感念爱妻深情便一直等到孝慈高皇后养好身体,年过三十才得了一子一女,便是太宗皇帝与明华长公主。后来孝慈高皇后早逝,太.祖思之如狂,也就没再立后,后宫里虽也传过子嗣但都没生出来,也就只有高皇后所留下的这一子一女。
太宗皇帝倒是生了好几个皇子皇女,只是陆续死了几个,后来夺嫡争位一番乱斗,便也只剩下晋阳王、蜀王以及先帝这三个皇子,而唯一剩下的皇女乃是元后王氏所出的景平长公主。景平长公主下嫁的乃是宁国公世子,生一子高佑,因宁国公府卷入谋反之事,太宗皇帝诛其全族,便是外孙高佑也不能幸免。景平长公主一夕间丧夫失子,偏偏皆是生父所为,无处话悲,一夜白发,便上了城外青云观,落发为尼。太宗皇帝到底对女儿怀了一丝歉疚,几次封赏,令人在青云观建了一座皇家寺庙,封其为孝明仙师。
而太宗剩下的这三个儿子里面,晋阳王早死,只留了谢晚春这一个女儿。先帝倒也生了几个儿子女儿,结果晚年两王逼宫一共死了三个,谢池春紧接着一死,现今却也只剩下皇帝与安乐公主。反倒是蜀王,太宗朝时平平无奇,先帝朝时波澜不起,闷不吭声的生了好几个儿子女儿,如今儿子又生孙子,如今倒是儿女成群、人丁兴旺。
谢晚春原也不管这个,毕竟子嗣之事实属天意,倒也怨不得旁人。可她如今随着王恒之查过江南盐务,知道此事牵扯到了胡家的万全钱庄之后便忍不住的把目光放到了从来都没声没息的蜀王身上——要知道,蜀王府如今最得宠的侧妃便是胡家家主胡三通的次姐。
有些事就是禁不住想,越想便越是觉得里头暗藏玄机。
所以,谢晚春才会干脆釜底抽薪,先劝动了安乐公主赶紧给皇帝选个皇后,再如何也得先叫皇帝留个子嗣下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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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晚春的想法没人知道,不过皇帝要选秀封后的事情倒是犹如丢入湖里的小石头,激起了许多波澜。
王老爷忙完了事情,下了衙便回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关了门问妻子:“蓉姐儿的亲事既然都已经订下了,舒姐儿可有眉目了?”
宋氏不免蹙了蹙眉,一面替王老爷脱了外衣,一面斟酌着应道:“瞧老爷说的,舒姐儿眼下才十四呢,何必这般急?她年纪最小又是个姑娘,我这做母亲的总也是想要多留几年,好好疼疼的。”她
“舒姐儿乃是我的嫡女,我自然也是疼的。”王老爷换了一身家常的莲青色布袍,倒也松快了些,坐到边上的木椅上,舒展了眉头,语声轻缓,“只是如今马上就要选秀,若是不定下亲事,难免生出旁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