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倘若孙姨娘再年轻十来岁,这般哭法或许正是楚楚可怜。可她都是快四十的人了,再这般梨花带雨,反倒叫人生出腻歪的感觉来。

王若蓉亦是早已看厌了孙姨娘这抹泪的模样,见她仍旧不忘提那事,心中不免越发烦躁起来,难得的端出冷脸来:“姨娘这话说的可不对,我上头统共三个哥哥呢。”除去王舟之,王恒之与王游之虽是嫡兄却也是兄长没错。

孙姨娘哽了一下,随即又念念叨叨起来:“那怎么能算?只三哥哥是和你一般从我肚里出来的,再亲近没有。你还年轻,不懂呢,日后出了嫁,可不得靠着你三哥哥嘛......这一回你三哥哥也是知道错了,没法子才托了你呢。兄妹两个,便是要互相帮衬着——你帮帮他,他帮帮你,这才两个都能好呢......”

因着孙姨娘要养病,屋子里窗扇都关得紧紧的,只有药香飘着。

王若蓉低着头看着孙姨娘铺在榻上的石青色被褥,忽而觉得自己心里也似石块一般的沉甸甸的压在心口,一时儿又仿佛是烧得干净的香灰,没有半点火星,说不出的冷。她耳里听着孙姨娘那一贯的念叨,咬着牙忍了又忍,许久方才道:“姨娘说是互相帮衬,可三哥哥又是帮了我什么?这儿折腾,那儿惹事,叫我成日里替他担惊受怕。如今他在外头折了银子便又想起我了,哦不,”王若蓉咬着唇笑了笑,一双极似孙姨娘的水眸里闪着淡淡的波光,“他不是想起我,是想起我的嫁妆呢!”

王若蓉到底在宋氏跟前站了好些年了,便是养了条狗也算是养出了感情,更别说王若蓉这般乖巧小心的。这回她定亲出嫁,宋氏便替她理了理嫁妆,掏了些私房给她添银子压箱底,先拿了些田庄什么的交由王若蓉打理,算是先过过手。

可这嫁妆乃是女子出嫁后在夫家的底气,又有宋氏上头看着,王若蓉哪里会、哪里敢真能拿出来?

孙姨娘又是一哽,垂着头怯声道:“他说了,会还你的。”

“他的胡话,姨娘还没听够吗?上回二嫂那事,倘二嫂狠一狠心,把事情说了,三哥哥怕都要被打死了!”王若蓉几乎忍不住了,一张脸涨的通红,转身便要走,“姨娘且安心养病吧,这些外头的事,又与你我有什么干系?”

孙姨娘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倒是扬了声音:“好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现今倒是教训起我来了,我倒是白生了你......”后头便是呜呜咽咽的哭声。

王若蓉梗着一口气在胸口,一直等到出了门方才稍喘了气出来。她呆呆的站了一会儿,顶着后头孙姨娘的哭声与左右丫头的目光,忽而抓紧边上贴身丫头的手,端正了神色,低声道:“这事不能再拖了,我如今也只能顾好自己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得去和大嫂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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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蓉平日看着温柔羞涩,实际上不过是隐忍为上罢了,若论果敢坚定却也不输旁人。

故而,此时她决心一立,当下也不再犹豫,立刻便领着丫头二月匆匆往谢晚春的院子里去,倒是把正要去王恒之书房还木匣的谢晚春给拦住了。

谢晚春本还想着趁王恒之还没回来赶紧去书房还木匣,只是看着王若蓉双目微红,面色坚定的模样便也顿住了步子,轻轻的握住了王若蓉的手,关切的问道:“蓉姐儿,这是怎么了?”

王若蓉才刚从孙姨娘处出来,一颗心冷得发颤,浑身亦是冷的发僵。可此时,她的两只手都被谢晚春握着,柔软且温柔,便犹如置放在温水之中,冻得发红的皮肤先是一绷又是一松,那温暖舒适的感觉裹住她,令她差点要当场落下泪来。王若蓉瞧了瞧左右之人,咬着牙忍住眼泪,这才细声与谢晚春道:“嫂子,我有事与你说。可否叫这些人都先退下?”

谢晚春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沉吟片刻便拉了王若蓉到屋内,挥挥手吩咐底下的丫头:“都退下吧,没我的吩咐不必进来。”

因着谢晚春这段时间软硬兼施的手段,如今院里的丫头都敬她的很,闻声都连忙低了头,诺诺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王若蓉边上带着的丫头二月担忧的看了王若蓉一眼,最后也跟着出门去了,因她走在最后,故而十分贴心的合了门。

谢晚春这才牵着王若蓉的手坐下,亲自沏了杯热茶递过去给她,挑了眉梢看她,眼中似嗔似笑:“喝点水暖一暖,看你,两只手冻得和冰块似的。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王若蓉接了茶盏捂在手心,眼一酸,几乎立时就要哭出来了,她抿了口茶,润了喉舌之后方才轻轻道:“谢谢嫂子......”她哽咽了一声,似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方才接着道,“我今日来,是有件事要与嫂嫂你说。”

谢晚春点点头,知道她要说的事情怕是有些难开口,故而也不催她,而是以耐心的坐在一边等她开口。

王若蓉手里捧着热差,只觉得一点热度几乎涌到了心口,浑身好似泡在温水里,双眼又酸又暖。她垂下头,小小声接了一句:“上回,二嫂滑胎并非完全是意外,她,她是因为与三哥哥起了争执,一气之下要甩开人,反倒滑到了......”她吸了口气,眼里已经溢满了羞愧的泪水,“那天三哥哥有东西落在了我院子里,我便追着他出去了,没想到正好遇上二嫂与三哥哥争执。我,我当时吓了一跳,不敢多留便跑开了。后来我总想着,那日我若是打断了他们争吵或是留下帮一帮二嫂,许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是我不好......”

谢晚春是早猜到那回李氏滑胎之事另有缘由,此时闻言到也生出几分“原来如此”之感,她见王若蓉哭得满脸通红,不免安慰了一句:“你为庶女,本就处境艰难,偏偏又有不成器的兄长与不体谅的孙姨娘拖后腿,自是不敢胡乱惹事或是出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