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之一听这话音便觉心头一动,只当她是要坦白身份,忍不住便把手上抓着的白玉棋子丢到一边,垂目去看谢晚春,手心里已是湿湿的,心跳都隐隐加快了些。
谢晚春却浑然不觉,一边喝着汤一边翻着游记,姿态闲适优雅,按在书页上的纤指修长白皙,犹如美玉雕成。她嘴里徐徐的接着道:“前几日二妹妹来寻我,说是你家三弟在外欠了一大笔银子,就怕要闹大了事情。”
王恒之听她是说这个,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嘴里倒是不忘纠正谢晚春:“什么你家我家的?应该是咱们家三弟。”
谢晚春见着王恒之不点正题,不免抬头瞪了他一眼,乌溜溜的眼珠子微微一转:“你到底听还是不听?”她家已有一个不争气的混蛋弟弟,王家这个还真不想再认!
王恒之只好点点头,端正了态度:“你说。”
谢晚春这才觉得满意了一点,接着道:“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只是你家三弟欠钱的时间有些微妙......”她抬头对上王恒之忽而恍然的目光,微微一笑,意态极美,慢条斯理的把话说完了,“正好便是你查出账册前后那一段时间。”
王恒之在这方面的敏感度绝不输给谢晚春,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罢,他深深看了谢晚春一眼,站起身道,“此事事关重要,我先与父亲说一声。”
谢晚春倒是不在意这个,一边喝着她的汤一边顺口应道:“嗯,也好。不过记得动作小一些,二妹妹才刚订了亲事,此时若是传出什么来,总也不好。”
“我知道分寸的。”王恒之目中颜色深深,似有几分深意,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抬步往外去了。
谢晚春瞧着王恒之那背影,心中思忖了一下,便扬声叫了梅香来:“那一头都已经处置干净了?”
梅香一听便明白过来了,一派镇定的点了点头:“嗯,都已处理了。”
“那便好......”谢晚春也就没再问下去了,重又垂下眼去看手中的游记,染了一点昏黄烛光的眼睫跟着轻轻垂下,许久也不见她翻开一页,也不知是否真的把书看进去了。
梅香站在边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少奶奶......”她压低声音,轻轻的道,“锦衣卫那边有消息,说是陆指挥使快要回京了。”
谢晚春听到这里终于有抬起了头,她倒不在意陆平川回京这件事——陆平川肯定是抓不着齐天乐的,或早或晚都得回来。只是,她更在意的是陆平川回京这件事所暗藏的信息,毕竟,陆平川要回来,由锦衣卫护着的吴御史肯定也要回来了。
看样子......拖了这么久的江南盐务一案,终于就要拉开序幕了。不知道周云、胡家又或者那个真的幕后之人要如何应对......
谢晚春微微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抿唇笑起来,乌黑的眉眼深处仿佛也含了一弯明月:“对了,月底便是夫人的寿辰,我也该准备一下寿礼之事。你出去吩咐一声,说是我明日要去珠光阁置办些东西,叫他们提早备好车。”
梅香默默的垂下眼,轻轻的应道:“知道了,夫人。”她沉静的样子一点儿不似同龄的那些小女孩,有着一种超乎年纪的成熟与冷淡。她今日穿着藕色底绣杏花枝的袄子与一条素净的青色细棉裙子,出门的时候,裙裾在地上轻轻的抆了过去,好似窗外月光下墨绿色的叶片一般的青翠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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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之此时方才把事情与父亲说完,面上更添了几分郑重的神色:“吴御史马上就要回来了,倘若王家这个时候出事,怕是.......”
“那个孽障!我没空管他,他倒是越发的能干了!”王老爷气得咬牙切齿,差点儿把手上的盖碗都给摔了。他也是气急了,现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自家里全都小心谨慎,就连妻子的寿辰都没准备大半,便是一贯胡闹的二儿子最近都天天关在屋里念书,偏偏是这个一贯不放在心上的庶子在拖后腿。
王老爷想了一会儿,便用手用力的一拍案,吩咐底下人道:“去,把那个孽障给我绑过来。”
王舟之此时正窝在自己屋里,哪里也躲不了,果真不一会儿就被绑了过来。他手下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被绑着过来的一路上不禁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是害怕,脸色惨白如纸,满脑门都是冷汗。
等到了正房,见着父亲和长兄,王舟之两条腿一颤就给跪下了,连忙哭道:“父亲,我知道错了......”无论如何,认错总是对的。
王老爷瞧他这没骨气的模样便觉得生气,忍不住把手上的盖碗摔他头上,泼了他半脑门的热茶,直接冷声道:“孽障!成日里不务正业,尽是再外生事。你且把这几月来做的那些好事给我从头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