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就那样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微微阖眼,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初见谢池春。
宋天河治军极严,军令如山,大约也只有谢池春能从他手底下救下人。那时候陆平川虽是满腹的郁气和不平但到底还是怕死,忽而捡回一条命,整个人徒然松了一大口气。后来,他被送到谢池春的帐子里,方才真正见到自己这位救命恩人。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菱唇微扬,虽是形容尚小却已经美得惊人。
那时候的陆平川还未经过人事,又被丢在军中磨练许久,突然见到这般人间绝色,只觉得心中一阵乱跳,口干舌燥,简直都看呆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谢池春笑起来,声音清脆的犹如玉碎一般:“叫你起来还不起来,难不成真是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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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川端起茶杯,就像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忽而一笑,自嘲了一声:“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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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晚春回去的路上一直极安静,她心里知道自己这样对陆平川很不公平,可说到底拒绝才是对他最大的公平,总不能叫他一直就这样惦念下去。
只是,拒绝人这种事到底有些过意不去,谢晚春的心情因此也不坏了许多。等她下了马车,到了自己院子见到等在那里的李氏与李姨妈等人的时候,心情不免就更差了一些——虽说她知道近日李氏娘家有人要来,可也不至于直接跑来自己这里吧?
李氏远远见着谢晚春,想着自己今日来的用意,颇有几分羞愧,一时间竟是不有些不大敢上前。
倒是李姨妈,年纪大了许多,脸皮也锻炼的极厚,她用手肘推了推李氏,不一会儿起头就迎了上去,白净的脸上满满皆是笑,开口便道:“可叫我等到郡主人了,我今日难得来,想着还是要来见见郡主才是。”顿了顿,又笑着道,“我家阿静素来性子软,倒是有劳郡主你这长嫂照顾呢。”
谢晚春不耐烦应付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只是李姨妈不仅是李氏亲娘,还是宋氏亲妹妹,也说不得硬话。她只好耐着性子与她说了几句:“姨妈这是哪里话,弟妹素来能干,反倒是她帮了我许多呢。”
李姨妈半点也不见外,上前握着谢晚春的手,一边细细打量,一边笑着道;“那可好,你们两个处的好,我心里头也只有高兴的。”说罢,一拍手,又给谢晚春戴了一顶高帽子,“还是长姐她有福气,得了郡主这般的好媳妇,如今倒是能享福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上回李氏小产,李姨妈来探病时候那表现可算不上有多好。谢晚春心里已是有了几分计较,很快便笑了起来:“瞧姨妈这话说的,上回您来的时候不是也带了郑氏,我瞧郑姐姐便是极好的。”
这话算得上是绵里藏针了。京中一贯亲戚关系复杂,蜀王世子妃郑氏与李姨妈的大儿媳郑氏便是堂姐妹。原来,李姨妈可算是极疼爱自己这个大媳妇的,可蜀王之事一发,她便有些瞧不上郑氏了,如今出门都不带。只是世家里头一贯爱颜面,李姨妈这势利眼自然不好直接就道明白了。
所以,李姨妈听得谢晚春这不软不硬的一句话,面上的笑容不知不觉也收了一些起来,眯了眯眼睛,淡淡道:“你说的也是。”她的眼睛本就不大,这般一眯,倒是又小了许多,索性也不再与谢晚春绕圈子,不一会儿便伸手把身后的一个姑娘推上前来,笑着道,“这是我家的姑娘,行五,小字阿柔,郡主想来还未见过。阿柔,还不快来见过郡主。”
李姨妈这么一推,她身后那个身形纤弱的姑娘便被推到了众人面前。
李柔穿了一件粉蓝色绣梅兰竹菊四君子图案的长袄,下配一条素色绣流云纹的长裙,头上梳了个弯月髻,一支流云簪,一眼望去极是妍丽。她站在前头盈盈一拜,乌发如鸦羽,柳眉杏眼,容色清丽,多少也算得上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谢晚春抬眸看了几眼,忽然问道:“我听人说姨妈共有两个姑娘,一个是弟妹,另一个便是上回见过的婉妹妹。不知这位是......”
谢晚春这话不轻不重,只是直接了当的把话揭了开来:她不是傻子,也不是那种见了谁就叫妹妹的人,李姨妈也别想推了个姑娘上来就要认姐姐。
李氏在侧看得极为尴尬,这才插嘴说了一句:“阿柔亲娘死得早,自小便是养在我娘膝下的。”
谢晚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位李五姑娘李柔,是庶女。
庶女和嫡女的差别就有些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