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哪怕是聪明如宋老夫人却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她还有个不成器且又愚钝的小女儿,倘嫁去交好的世家里,多半要闹出事,说不得还要结怨。后来宋老夫人千挑万选,这才选了家规森严的李家。李老爷生得倒是玉树临风,可骨子里确实是个顶顶迂腐、势利的。所以,只要宋家还在,小女儿这正房太太的位置便坐的极稳,李家也会因着规矩和宋家势力敬着她,不敢轻视。在宋老夫人想来:小女儿这桩婚事还算合适,以后的日子不会很好但总不会太差,大约也是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的。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李家本就重规矩,李姨妈作为正房太太,娘家又给力,自然也算是顺风顺水过了这么多年,李家虽然妾室姨娘不少,但是大多都被李姨妈管得严严实实的。李柔的亲娘是李老爷上官送来的女人,经过些风尘事儿,很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也算是得宠过一段时间,只是她为了维持身材一贯都是吃少喝少,因着身材纤瘦,生李柔的时候吃了很大的苦头,没多久就走了。李柔便只好被送去李姨妈屋子里养着。李姨妈自己还有一子二女,哪里有空管庶女,不过给口吃的喝的,把人当猫狗似的养大罢了。所以,李柔长到十多岁,最亲近的反倒是以前在她亲娘边上服侍过的柳妈妈。
柳妈妈年轻时跟着李柔亲娘在外头很是混过一阵子,知道不少下九流的歪门邪道、手里头也算不得多干净。李柔那些药还有下药的手段多半也是从柳妈妈手里头学来的,此回来王家,她本就是怀着破釜沉舟的打算,自然也就把药给带上了。
可李柔这方面的运气似乎不好,王家也守规矩,故而住了几日竟是连王恒之的衣角都没碰到,更别提下药了。李柔咬着牙想了个半天,觉得自己冒着冷风在梅树下吹凤求凰,王恒之不可能没有半点动容,必是嘉乐郡主谢晚春故意在里头使坏。
所以,李柔心念一转,很快便又有了新想法:倘若嘉乐郡主出了事......那,岂不就没人拦着她和王恒之了......
这般想着,李柔便再忍不住了,直接转头向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丫头绿萝讨药。
绿萝额上冒着汗,怕得很,双手不直接的绞在一起,仍旧压低了声音劝李柔:“姑娘,算了吧,倘若真要下了药,被查出来可怎么办。”
李柔见绿萝不听话自然很是不悦,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眸光犀利:“你这是什么话?做的小心些,自然不会被人发现。再说了,那药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不过是外头助兴用的......”
那药本是青楼楚馆里头掺在客人酒水里头助兴用的,用作香料则效果更佳,简直能叫人意乱情迷,只是香料不太好操作而且容易殃及他人。李柔是想让绿萝在谢晚春的酒水里加一点,到时候谢晚春迷了神,少不得要当着一众人的面出一回丑,必是再没脸出门的......只要到时候小心些把酒杯藏好了,查到最后,查不出什么,肯定只会以为是谢晚春喝醉了。再说了,倘若真要是查出什么,直接把绿萝推出去就好了,反正药是绿萝带的,下药的也是绿萝,只要自己咬死了说是不知道,王家真能拿自己怎么办不成?
李柔心里的念头已是转了一遍,面上的笑容却越发温柔羞涩起来,她缓了缓神色,伸手握住绿萝的手,语声轻轻的:“好绿萝,就这一回。只要你替我办好了这事......”她微微一顿,转了眸光看着绿萝,温声细语的道,“你年纪也大了,到时候我替你与太太求一声,把你好好嫁出去。对了,钟管事的二儿子可是个不错的后生,极能干、很有前途,你若愿意,我也可以替你做个媒。”
听到李柔这般威逼利诱,绿萝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她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道:“我把药放在我屋子的枕头下面了。要不,我拿来给姑娘看看。”
“不用了,放那儿就好了。”李柔见绿萝听话应了,这才松了口气,颇为惬意的伸手拨了拨自己插在鬓角的玉簪子,簪头那几条垂着的莲子坠儿在她白皙的指尖犹如流水一般的滑过,精致小巧。她随口道,“你记得到时候把药弄一点儿在指甲尖,顺手混到嘉乐郡主的酒水里便是了,小心些别搞砸了。”
绿萝脸色发白的诺诺应下了,见李柔没别的吩咐,这才掀了帘子出去了。她出门的时候大约有些恍惚,不小心撞到了个穿着青色短袄、素白长裙的丫头。
那丫头看了绿萝那张发白的脸一眼,忽然笑了一下,把人扶起来,问她:“没事吧。”
“没......”绿萝用力咬了咬牙,就着那丫头的手起了身,极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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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正好下了一场小雪,谢晚春性子来了便特意写了几个帖子,叫了李氏、王若蓉、王望舒等人来自己园子里赏梅,只是不好特意漏过李柔这个客人,便也一并请了。
李柔为了等这么一个好时机,早已满肚子不耐,今日得了信儿便忍不住微笑起来,对着镜子细细打量过自己今日的妆扮,她又侧头叮嘱了绿萝一句:“你记得小心些,可别别叫人看出来了。”
绿萝十根指头皆染了花汁,看上去红艳艳的,最小的指尖里则是慢慢的加了白色的粉末。她仍旧有些忐忑,不免又劝道:“姑娘,我看这事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李柔抬高眉梢,直接便道,“我就直说了——这事你要是办得不好,改日里我就叫人直接把你发卖出去。做还是不做,你自己想清楚了。”
绿萝吓得一哆嗦,只好恭敬的低了头,低眉顺眼的站回了李柔的身后。
李柔起身拿了件莲青色绣白梅缎面狐狸里的鹤氅披上,头上是顶狐狸皮做的雪帽,脚下踩着羊皮靴子,这才慢悠悠的出了门。
因李柔正是住在王若蓉的院子里,故而王若蓉特意等了她一等,见她出了门这才拉了她的手一同往外去,嘴里道:“咱们这几日都闷在屋里很是没趣,今儿正好去大嫂那坐坐,她年初时很是把园子折腾了一番,今儿那些梅树开了梅花又衬着白雪,可好看了,倒是叫她好生得意了一回。”
“那可好,”李柔垂首一笑,温温柔柔的应声道,“正好,我还可以到郡主那儿讨口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