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毒?”谢晚春喝了一口被她吹得温了的白粥,还没嚼就咽了下去,挑了挑眉梢,抬眼去看王恒之,“和之前抓到的那些奸细手里拿着的毒.药一样?”
“大概吧......”王恒之伸手握住谢晚春的手,若有所思的道,“我和何将军都猜,周军里头怕是有个用毒高手。”先是皇帝所用的掺了寒食散的香料、再是奸细手里用于投毒的毒粉、然后又是身中剧毒的岳将军,由不得人不这般猜测。
谢晚春“唔”了一声,端着碗吹了几口气,白茫茫的热气慢慢升腾起来,遮住了她面上大部分的神色。她仿佛嫌烫一般的蹙了蹙眉,却还是用十分淡定的语气开口问道:“何将军身份更高,他为什么不去?非得叫你这么一个年轻压不住阵的去?”
王恒之沉默片刻,忽而伸手握住谢晚春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只手,轻轻的揉搓了一下了,笑着道:“你该知道,能无声无息之间给岳将军下毒的,必是他十分亲近的人,甚至很可能是几个副将之一。说不得,那下毒之人正等着我们这边派人去接管岳家军,设好了陷阱以待来人。可那到底是十万人马,容不得我们不去管......”他斟酌着词句,缓缓的与谢晚春言道,“所以,此去必然危机重重,何将军乃两军主帅,身系重任,自是不好轻易涉险。再说,岳家军那里大约也不过是周帝早已布好的一步棋,必还有后招,有何将军在此坐镇,方才能顶住周军入关之势。”
“所以呢,”谢晚春已经慢慢的喝了大概半碗粥,微微挑了挑眉梢,一双黑眸仿佛映着万千春水。她紧紧的盯住了王恒之那张脸,问他,“你就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了?”
王恒之握紧了谢晚春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十指交拢,掌心相贴,仿佛温柔已极。可他的面色不变,一眼望去依旧是容如冰雪、冷淡自持的模样。
谢晚春简直想把手里剩下的半碗粥直接倒在王恒之的脸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稍稍冷静一些,拿捏着语调道:“王恒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自顾自的替我做决定?”
王恒之沉默半响,轻之又轻的提醒她道:“晚春,你还怀着孕。”
谢晚春哼哼他一脸:“这要是孩子他爹都死了,我看他也很不必生出来叫我心烦。”她使劲压下心里头那股火,扬起乌黑浓密的眼睫,一双犹如明珠般的眼睛就那样看着王恒之,一字一句的问他,“难不成,你真以为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怀孕这件事的?”
爱人之间,许多话都是不必说的太明白的。
王恒之原是不敢去猜,他听多了谢晚春的甜言蜜语,知道她感情上头一贯真真假假,无情似有情。所以,在这段感情里,他尽量把自己放在付出的位子上,不敢自作多情。可是,今日听得谢晚春这般郑重其事的说来,他心头竟是仿若雷击一般的微微一动,既是欢喜又是惶然,诚惶诚恐,百感交集,难以言语:她原就是那样怕死的人,这一次却还是在这种时候赶来陪在他身边,这是要告诉他什么是生死与共。
世人常言“盛情难却”,王恒之从未想过,自己竟能有幸得此“盛情”又或者说是——“深情”。
王恒之喉间有些哽咽,静了一会儿才道:“那好,我们一起去。”他抬起眼,眼角不知怎的微微有些红,扬了扬唇角笑着道,“其实,我也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以后,我再不丢你一个人了。”
谢晚春得了他这便把剩下的半碗粥给喝了,见着王恒之那红眼眶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出了口气,心情也就跟着好了许多,随手拿了本没看完的游记回床上去翻,酝酿一下早上跑走的睡意,打算等会儿再睡个回笼觉。
至于王恒之则是坐在桌子边上,一面喝粥,一面转头看一眼床上的谢晚春,眼眶微微有些红,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晚春简直不想理王恒之那纯天然的“傻样”,她顶着那目光看了几页游记,终于撑不住了,径直背对着他在床上躺下了,顺手掀了被子就把自个儿给盖住了。
所以,只能看见“一团”被子的王恒之也只好安分的坐在案边继续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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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岳家军那一处情况紧急,谢晚春与王恒之与何将军稍作商量,收拾了一会儿,第二日傍晚便出发了。谢晚春有身孕,做的自然是马车。她靠在王恒之怀里,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伸出手掰了掰手指,神色复杂:“算一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
谢晚春把头抵在他的肩窝处,抬眼看着车窗外头的景致,目光在那飘忽不定的荒野上微微一转,随口道:“京城那边,大概是要有消息了。”
算一算,她从京城出发到这儿,大概也有将近一个多月,也就是说皇帝那条临时救回来的性命大概很快也要送掉了......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谢晚春靠在王恒之怀里,指尖卷着他宛若乌檀一般的长发,不紧不慢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