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楚的皇宫之上,朝阳正在缓缓地升起,带给人们一种暖洋洋的意味,清晨的日光并不浓烈,树枝之上的晶莹露珠在碧绿的叶上滚了两下,便坠落到了地上。
而听见了这一巨大响声的珺宁立刻从景琰的怀中钻了出来,看着躺在地上连胸口的起伏都快要看不见的安福荣,脑中回想的却是刚刚他的趾高气扬与嚣张跋扈,她默了默。
“弟妹,如果你想申辩,尽管说,毕竟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十一!”明渊帝的声音掷地有声,抬手就唤了一个手脚发软、脸色发白的小太监去偏殿将刚刚诊断的钟太医叫了过来。
小太监忙不迭地连爬带跑地冲了出去,几乎只过了半刻钟,一个须发花白的身穿一身太医服的老头便被他带了过来。
“这位便是太医院的院判钟德本,弟妹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钟院判的本事我一直都很仰仗,这位是靖王妃娘娘,她现在有几点疑问想要请你解答,希望你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有一丝弄虚作假的地方,呵……”
明渊帝接下来的话根本就没有说了,想来要是珺宁推翻了之前那个钟院判的断言,这位老头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听懂了明渊帝话中的未尽意思,珺宁心下一凛,就连那花白头发的钟德本也是浑身一颤,“老臣领旨。”
随后看向珺宁的方向,一副请她赐教的架势,虽然面上看上去是恭敬而尊重的,但眼底的轻蔑与骄矜却是骗不了人的。
见状,珺宁就在心头微微叹了口气,起身便松开了景琰的手,转头对他笑了笑,似有安抚之意。
人便已经走到了那早已死去多时的十一皇子跟前,不管那背后的故事到底如何,那些人的博弈又是谁胜谁败,这个孩子始终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他还那么小,听说今年才刚满五岁,也不过刚学会调皮的年纪……
珺宁闭了闭双眼,蹲下身来,解开他身上的衣裳,看了看他的身体,又掀了掀他的眼皮和嘴唇,冷然的话语在整个大殿之中响起,“我观十一皇子全身的上下的尸斑早已融合成大片了,尸僵更是在全身出现,晶体微微有些浑浊,嘴唇也开始皱缩了,其夭亡的时间也是两个半时辰到三个时辰之前,也就是昨晚的子时时分,当时的我正处在坤玄宫里头,和所有的宫妃都在一起,所以我应当没有作案的时间……”
说着珺宁根本无视了那好似想要辩驳什么的钟德本,继续抬起十一皇子的后脑勺,伸手摸了摸,又按了按,眼中一黯,“当初我将十一皇子从手中不小心摔下的时候,他是正面着得地,当时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可以作证,而现今我却发现十一皇子的后脑脑骨已全部粉碎,想必这才是引起他出血死亡的伤口,而他死的时候,我又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十一皇子的死应该与我毫无干系……”
珺宁的表情格外冷静自持,几乎每一句每一词都条理清晰,更有着强大的证据来支撑,整个人蹲在十一皇子前,在朝晖之中,莫名地整个人竟都有些发起光来,唬得之前的还抖抖索索的小宫女太监们一愣一愣的,各个抬起头来哑然地望着她。
景琰的眼中也掠过一丝好奇,随即便转作了深深的自豪与欢喜,这是他的珺宁。
而坐在上首的明渊帝的眼中也掠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眼底的势在必得却更甚了,放在椅子上的手下意识地揉搓了下。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站在门边的那个姓钟的院判已经彻底地跳起脚来了,指着珺宁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一派胡言,你是如何得知十一皇子是昨日子时夭亡的?什么尸僵、晶体的?还有什么不在场证明!都是胡言乱语,这十一皇子分明就是昨日被你摔过之后,回到宫内没多久便已经夭亡了,后脑上的伤口便是你的摔打造成的,你休要否认!”
看着这老头一脸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我不听我不听的姿态,珺宁立刻便皱紧了眉头,“尸斑尸僵之事,你只要仔细观察之下便会立刻知道,至于伤口之事,自然也需要找当日的证人们验证,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事情罢了……”
“呵,你一个深闺少女如何得知这些仵作的事情的?定是你信口胡诌而来的,竟还敢在这与我争论,实在是笑话!”钟院判一甩衣袖,一副竖子不与同谋的架势。
珺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此事自是我在一本孤本上看见的,那本书好似叫做《洗冤录集》,不信的话你自可以去寻那孤本,只因我的那本早已不小心遗失,你可能要费点功夫,还有这些事情只要你细心观察一番便会立刻得知我所说是真是假!”
见珺宁一副言之凿凿的架势,那钟德本的眼中瞬间掠过了一丝惊疑不定,他的确是有心去实验一番,但此时自己一旦松了口,便是承认这靖王妃所说据是事实,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当时自己这个铁口直断靖王妃乃是杀人凶手的院判了,皇上的性情旁人不知道,自己这个历经两朝的元老怎么会不知道?到时候自己这把老骨头铁定保不住的……
就在钟德本眼神明灭,又想了个借口预备反驳珺宁的时候,明渊帝却突然站了起来,走了下来,“行了,既然是个善无定论的问题,钟德本,朕允你立刻去查证靖王妃所说之事是否正确。”
“是。”钟德本立马跪下领旨。
“……至于靖王妃,接下来的日子就麻烦你在宫中待上一段时日了,毕竟你现在还未能完全洗脱嫌疑,又是朕的四弟的夫人,大理寺那等血腥之地自然与你新嫁娘的身份不相符合,所以就待在宫中吧!”
明渊帝转头看向珺宁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在场的众人几乎每一个都瞳孔微缩,珺宁的脸色更是难看,她想她或许知道这种种行为的背后含义,可是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难道暗地里两人的争夺已经到了一种相持的阶段了吗?需要自己这个好似对景琰十分重要的人才打破这个僵局,亦或是这是明渊帝的又一次挑衅与试探,不过一个小小的试探,就要用这么多条命来填补,珺宁只觉得齿冷,这样的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恩,就安排弟妹住在钟粹宫里吧,清翡宫到底还是太过僻静了……”
话音一落,景琰掩在衣袖下的手瞬间紧握,钟粹宫,钟粹宫,那可是离明渊帝的养心殿最近的一所宫殿,应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入住的地方,据他所知,云妃柳朝云早已对那个宫殿虎视眈眈,现今这个男人竟然让他的珺宁住在那里,这种心思,这种心思,好,好的很……
而珺宁也是讶异地睁大了双眼,钟粹宫,那可是后来的柳朝云的宫殿,现在竟然让自己住进去……
跪倒在地上的钟德本看模样似是要说些什么,但又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他年纪到底还是大了,现在唯一想着的便是如何安享晚年,这种事情也轮不到自己来管。
“如何?”明渊帝笑着看向珺宁,迷人而深邃的桃花眼中仿佛只容得下珺宁一人。
就在这时,他的双眼之中,珺宁的身影消失不见,留下的却是景琰那有些恨恨的脸。
“我也要和娘子住在一起……我也要和娘子住在一起……”
他将珺宁紧紧地抱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好像生怕手一松,对方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了一样。
“你?呵呵,四弟,这里可是朕的后宫,你如何能住进来啊?”明渊帝笑着说道,眼中满是阴冷。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和娘子在一起,呜呜,这是我的娘子,不是二哥你的,珺宁是我的!”他这么回道。
“我没说她不是你的啊,这不是因为小十一的关系暂时要住在宫中,等洗脱了嫌疑再说嘛?还是四弟你想要你的娘子现在就进大理寺,等候问斩才好啊!”明渊帝眼含威胁,皇宫和大理寺,他希望景琰能选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答案。
闻言,景琰立刻上前,看着对方的双眼,良久都没有说话。
珺宁却在他的后头突然拉了他一把,“行了行了,景琰你乖好吗?我就在这里住两天,等到弄清楚我的嫌疑便立刻回去找你好吗?”
珺宁笑眯眯地捧着他的脸颊,扯了扯他的嘴角。
看着对方眼中那毫无芥蒂的模样,莫名地景琰就感觉自己心口一空,眼睛低垂,遮盖住自己眼底的复杂,你又何必还在这里假惺惺的想要为了对方争些什么,其实不是早就已经下好了决心,这岳珺宁便是自己的投路石,她是自己的王妃,明渊帝又对她心怀不轨,这样的一个本与他无任何关系的女人,对自己没有丝毫作用的女人,让她留在宫中不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吗?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难受,其实认真算来,两人也不过才相识三日罢了,可他为什么感觉好似与她相处了很久了一样呢……
其实昨晚自己不是已经选择好了吗?便是她了……
他突然紧紧捏住了珺宁的手,脚步微动,明渊帝的眼睛也跟着同时一动。
珺宁却突然一下就拉紧了对方的手,制止了对方的动作,期待地说道,“相公你会来接我的对吧?”
“嗯……”景琰被她拉住了,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然后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
“那我等着你来接我哟!”珺宁摇了摇他的手,继续笑着说道,眼中满满地皆是信任。
“嗯……”景琰也跟着笑了。
他必会接出她,因为岳珺宁是他的妃,一日是,一生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