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玑微微俯身盯着她:“你沦落至此,那周姑娘怎不来领罪替你?拎不清情形,只能被人当枪使。你以后可长点心吧。”
裴语缩在蒲团上,看着裴玑缓缓直起身。她以为他还再说什么,然而他只扫她一眼,道了句“你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瘫坐在蒲团上直发呆。
定更时分,弦月初升。
楚明昭正靠坐在床上思量着薛含玉那件事,听到殿门开合的声音,转头便见裴玑披着半湿的头发移步而入。
她从前见着他总是要行礼,但他说私底下随意一些便是,她原本顾忌着他的身份,总还是心中惴惴,后来两人混熟了便自然了很多。
他甫一走近,便有幽幽淡淡的暗香袭来,裹着沐浴后特有的清冽,清雅馥馥,仿似高旷幽谧的诗情雅韵拂面而来。
待他坐到床畔,楚明昭便拉住他的手,跟他说起了她今日审问丫头的事。裴玑听到一半,蓦然回首流眸,道:“你有没有觉得今晚月色特别好?”
楚明昭一愣,下意识往窗牖处张了张,心道好个鬼,现在都月末了,月亮都只有小小的一弯好不好。
她随即又意识到一件事,撇了撇嘴:“你都没听我说话对不对?”
他忽地凑近,低声道:“当然听了,不过那些都不太要紧。”
楚明昭正想问那什么才是要紧的,就见他眼眸转深,她愣了一下,旋即他猛地身子一倾,俄顷之间将她压到了床上,继而揽着她将她往床里侧一带,捞来被子一抖覆在两人身上,两手撑在她脑袋两侧,低头凝她一瞬,倏地倾压下来,伸手往她寝衣里探。
楚明昭有点懵,这是不是突然了些,前几日怎么不见他这样……难道他是挑着日子的?
不等她转完这些念头,绵密如织的吻便伴着灼热的呼吸铺天盖地地袭来。从细腻水润的唇瓣到光洁柔嫩的脸颊,顺着修长的脖颈,炽烈的吻一路蔓延到精致的美人骨,他喘息间低头轻咬吸吮片刻,烙上了一个暧昧的吻痕。楚明昭忍不住低吟一声,暗想她明日可要用衣裳把那里盖好。
古人认为披发左衽为蛮夷,故而她基本只有在晚夕就寝时才有机会看到他将头发披散开。他的眉目原本便精致隽逸,一头墨发铺陈下来,宛如泼墨写意,一行一止都是不堪言状的惊艳。
楚明昭感觉身体逐渐软下来,似乎化为了一汪水。两人气息交缠,发丝也相贴在一起。楚明昭这一回仍旧胀痛,他虽急切,但也还是迁就着她,动作十分小心。只是他箍着她的腰也不能阻止她乱动,最后干脆一把将她抱起,在架子床的雕花围子上垫了个大迎枕,将她抵到了迎枕上。围子并不高,楚明昭只有一半的后背是靠实的,她身子又被他顶得一起一伏,总感觉自己会后仰着栽下去,因而下意识地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裴玑嘴角溢出一丝笑,不禁侧首吻了吻她的脸颊。她双颊滚烫,趴到他肩头,细喘着断续问道:“你是不是……挑着日子来的……这个……这个难道还有什么讲究……”
她一句话未完便又是一声类似于哭叫的嘤咛,裴玑克制着顿了顿,凝着她满是潮红的面容,气息急促,嗓音低哑:“我要是弄疼你了,你就跟我说,我轻一些。”
楚明昭只觉她的脸更烫了,彻底将脸埋到了他肩上,小声道:“知道了……那个,你还没回答我。”
裴玑喘着气抱紧她,咬耳朵道:“我不是说了么,今晚月色好。”
楚明昭与他纠缠间抬头往外看了一眼,仍旧瞧不出月色哪里好了,外面明明黑魆魆的,不过这种事跟月色有什么关系……
楚明昭躺在床上半晌都不想动弹,她觉得明日去给姚氏请安的时候又要被看出来腰疼。她随即想起薛含玉白日间邀她重阳外出,遂与裴玑说了一番,末了仰头看着他道:“你看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裴玑不由搂住她亲了一口,笑道:“我怎么觉着你这话透着一股傻气。”他见她闻言便要往床里侧翻滚,一把扳住她的肩膀,“不傻不傻,昭昭最聪明了,不然怎么会嫁给我。”
楚明昭心道,简直拐着弯儿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不论她有没有阴谋,不跟她去便是了,”他笑了笑,重新将她捞到怀里,“重阳时我带你出去。”
楚明昭笑着点头,又懒懒地扯了扯他的袖角,道:“我想了想,木偶这件事只有两个丫头做人证,即便揭露出来,薛含玉也不会承认的。但我还是很不高兴啊,她这手段也太下作了。”说着抬眸看他,“你想不想回敬她点什么?”
裴玑笑着顺了顺她的头发:“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昭昭想怎么玩儿?”
翌日,薛含玉打姚氏那里出来,回到自己住处时,一进门就见丫头秋烟迎上来,递了个名帖上来:“姑娘,这是适才刚送来的。”
薛含玉拆开来一看,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回背,确有其事,回背用的镇物也都是有讲究有说头的~
☆、第五十四章
薛含玉思量了一刻钟,最终还是备车去了总兵府。
帖子是周妙静写的。薛含玉知道裴玑如今应当是对周妙静恼得狠了,按说不该再跟周妙静往来,但裴玑将那件事封了起来,照理说她也应该是不知情的,那么刻意避嫌倒显得可疑。
周妙静一见到她就跟她打听王府那边的动静,听薛含玉大致讲罢,便越加不安:“你说世子打的什么算盘?”
薛含玉道:“我猜世子这么做是想保她,因为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三人成虎,真将她传成了细作。”
周妙静冷笑一声:“我看她就是个细作。如今锦县战事胶着不下,没准儿就是因为她从中作梗。”
薛含玉轻叹道:“我们再说这些也是无用,世子不信,全是白搭。”
周妙静沉下脸,半晌,道:“世子大约已经知晓那件事是我做的了,你说他会不会来报复我?我近来总是心下不安。”
薛含玉并不关心周妙静的死活,只是嘴上劝慰道:“左右也没出人命,何况令尊又是辽东总兵,世子纵是思虑到这一层也不会把你如何的。”
周妙静自己也是这般想,如今听了薛含玉的话更觉心中安定了些。她随即又问起了另一桩事:“含玉姐姐想好咱们重阳节去哪儿了么?”
“不过还是那些地方,”薛含玉摇手道,“你们自去玩儿吧,我到时候大约不能同行了。”
周妙静听她这话说得微妙,不由谐谑道:“含玉姐姐是不是想跟世子一道出去?”
薛含玉笑而不语。旋又感喟道:“有世子妃在,想来世子也是瞧不见我。世子待她可真好啊。不过若是没世子护着她,她怕是早就在王府待不下去了。”
周妙静忽而诡谲笑道:“那若是连世子都不护着她了呢?”
薛含玉眼眸一闪:“妙静这是何意?”
九月初八这日,顾氏带着两个儿媳妇来王府拜谒。说是拜谒,实质上是来看女儿的。
见过王妃后,顾氏便随着楚明昭来了存心殿。她头先也是听说了郡主被世子罚跪宗庙的事,如今听女儿说了内情,不禁啧啧道:“你这小姑子也是奇了,我从前只听说过小姑子挑唆着兄弟欺压嫂子的,不想还有勾结外人要弄死嫂子的。”
楚明昭笑道:“我那小姑子觉得我是细作。”
顾氏嗤笑一声,不予置评。
母女两个闲谈间,顾氏遽然提起了一桩她近来委决不下的事:“你二哥如今想要投军从戎,可我总是有些忧心。打仗不是闹着耍的,刀剑无眼,他要真是跑去上阵杀敌,我跟你爹非得镇日悬着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