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只好成全你们了,”裴玑伤感叹息,“我这个人向来通情达理,不干棒打鸳鸯的事。不过你既说你不喜欢魏文伦,那我就只好把你抢回来了,横竖你也没有喜欢的人,我把你抢回来好好宠着,我又长得这么好看,你总会对我日久生情的。”
楚明昭低头笑笑,窝在他怀里道:“其实我当时有喜欢的人。”
裴玑身子僵了一下。
楚明昭抬眸凝他,笑盈盈道:“那人就是你啊,在嫁你前我是有些喜欢你的。”
言至此,楚明昭忽然又沉默下来。小明昭当年被裴玑救下后便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但回去后却始终打听不出那个小哥哥是谁,镇日郁郁寡欢,总是把丫头婆子打发得远远的,自己独个儿跑去花园游荡。也是由此,正巧给了丫头杜鹃下毒手的机会,最终遇害。小明昭临死前还在想,若是小哥哥在这里,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但可惜小哥哥能救她一次,却不能救她第二次。
若范循真是杀错了人,那更是令人唏嘘了。
不过楚明昭觉得她对裴玑的感情里没有掺杂小明昭的感情,小明昭的记忆只是让她认出了裴玑而已。只是当初两人私下里的几次觌面,也让她对他生出了好感,她方才说的就是她自己。
裴玑将她按到床上,戳了戳她鼻尖:“原来你当初就喜欢我,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早些下手了。”说着话就在她脸上亲了两口,“这话实在令我舒怀,要不这样,眼看着就清明了,我届时带你去踏青,好不好?如今你表哥走了,也不必担心什么。”
楚明昭这一个冬天也确乎憋得慌,当下点头道:“好啊,只要夫君得空。”
“只要是你需要我,无论何时我都有空。”
楚明昭忍不住斜他一眼:“越发油嘴了。”说话间又道,“我今日听闻郭次妃不停往薛含玉那里塞药让她喝,郭次妃头先也说让我调调身子,看是不是有毛病。我忽然想,为什么一生不出孩子,都怀疑女人有问题,就没人想到男人身上么?虽然薛含玉那个,显然是她自己的问题……”
裴玑挑眉道:“纵然有人怀疑,也不敢说出来不是?尤其似我与大哥这等身份的。不过是有些不公了。但身为女子也有好处,你看譬如你,就有我鞍前马后地伺候你。”说话间又板起脸,佯做严肃,“诶,你说我凭什么要这么着伺候你?”
楚明昭抱住他脖子,笑嘻嘻道:“因为我有个好夫君啊,你要是妒忌,就也找个夫君。”
裴玑嘴角一抽。
裴琰别了裴玑之后便去找了郭氏,与她说了出征山海关之事。郭氏听后极力劝说他答应下来,裴琰却仍旧万分犹豫。他是个极其惜命的人,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依山傍海,易守难攻,他要真去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要如何是好?纵然他肯豁出命,父亲恐怕也不会改立世子,那么何必那般拼呢。
郭氏恨铁不成钢,一叠声地与他说不试试如何知晓,若是没什么战功傍身,那可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王爷一直带着裴玑上战场,就是让他积累功勋的,可见王爷也认为没有战功坐不稳位子。
裴琰觉得母亲说得有理。但他转念又想,若楚明玥真是那样的命格,那他不管拼命不拼命,都会坐上那个位子。只是母亲说,总是不能将宝都押在楚明玥身上。
裴琰纠结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去。
给裴琰送行的那日,裴玑嗟叹一番,末了又交代他不要把楚明昭怀孕的事告诉父亲。裴琰有些不解,但他也懒得掺和到裴玑与父亲的恩怨之中,当即应下。
裴玑骑在马上,望着大哥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春分之后,白昼渐长。
范循眼望泛着鱼肚白的东方天际,目光深静。
他如今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并未回京,而是一路南下,来到了八里镇。他的当务之急是去见襄王,而不是回京质问那个贱人。
范循深吸一口气。万物向荣的初春时节,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那日给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他当时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原本便对当年派人杀楚明昭的事愧疚不已,如今又隐约发现自己可能还杀错了人,更是不能接受。
至于楚明昭到底喜不喜欢他,他已经不太想去深究了。在喜欢上她之前,他对她也的确不算好,楚明昭纵然对他情深似海,他那两年的敷衍冷待怕是也将她的感情消磨得差不多了。这兴许也是她后来为何一直躲着他的缘由。他如今实在悔不当初,但往事不可追,他能做的只有尽力挽回。
范循在侵早的寒风中立了迂久,有兵士来传报说襄王同意见他。
范循将身上兵器全部交卸之后,神容平静地入了襄王的营帐。
裴弈开门见山,径直询问范循的来意。范循理了理思绪,行礼道:“微臣手中尚有十万兵马,可尽数交于襄王殿下。微臣与家祖虽仕伪朝,然心向大周,蛰隐两载俱以伺应真龙圣主。如今时机已至,微臣特来向殿下表葵藿倾阳之心,伏望殿下全臣等殷殷拳拳之意。”言讫,躬身再礼。
裴弈眼睛微微眯起。
范循那一番话说得进退有度,还狠狠恭维了他一把。
他一早就瞧出信国公范庆留了后路,否则也不会在阿玑离京时出面解围了。只是他听说阿玑当时险些被范循的火铳打伤,却有些不解其意。
裴弈问起来时,范循神情坦落地答说确有此事,那是因着世子在京期间他与世子有些龃龉,一时冲动才会如此,又请求裴弈责罚。
战事胶着,裴弈见今正焦头烂额,哪有闲心翻旧账。
两人商议佯败事宜时,范循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自己尚未出阁的堂妹范希筠。裴弈自然闻弦知意。他一早就盘算着为儿子遴选几个世家女,也早就猜到了范庆会将自己的孙女推出来,因而眼下听到范循的话只觉是在意料之中,自然顺水推舟。
范循见裴弈言语之间已经隐晦地答应下来,心中暗笑,明昭啊明昭,你看,这就是你待在裴玑身边所要面对的。你真是太天真,真以为裴玑能一直独宠你么?纵然裴玑愿意,襄王也不会答应。你留在裴玑身边,纵然成了皇后又如何,那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何况,你非但做不了皇后,还会被襄王废掉。在这一点上,襄王的态度很明确。
范循即将退出去时,裴弈询问起广宁那边的状况。范循将知晓的一一告知,裴弈思量一下,最后问可知晓王府那边有无添丁之象。
这问题十分突兀,范循听后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笃定道:“未曾,微臣前几日才离开广宁,未闻王府中有人孕珠。”
裴弈放了心,颔首道:“那便好。”
他担心薛含玉意外怀上,也担心楚明昭有孕。楚明昭若是怀上了……裴弈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幸好她还没怀上。
范循从营帐中出来时,旭日已升。
他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也算是完成了祖父的临行嘱托。只是他也探出了襄王的意思,这位王爷根本就没打算承认楚明昭这个儿媳妇,只等着将来大局一定就废掉她。也是,任谁也不会让逆首的亲侄女当太子妃的,这种事听起来就荒谬。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范循不禁一笑,绕来绕去,楚明昭还得来找他。
农历二月二十三,裴琰到达八里镇。裴弈满以为来的是次子,结果满心欢喜地出去一看,发现来的人不对,脸色便是一黑。然而人已经来了,他也不好赶回去,便只好凑合着。
二月二十五,裴弈与裴琰率军反攻,俘虏并收编范循手下数十万兵马。
楚圭闻讯震怒,又调精兵二十万增援山海关,勒令死守。山海关一丢,他就真的要筹谋南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