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凌动作微微一顿“回娘娘的话,是桂花糖。”
她口中娘娘二字咬得极重,似是在不满什么,苏栩栩眉头皱了皱,从轿中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容凌不大情愿地从自己袖中掏出一方桂花糖,放到苏栩栩掌心。
因为常年干粗活,苏栩栩能够感受到她无意间摩挲过自己掌心的手有多么粗糙。
不知为何,苏栩栩下意识想抓紧容凌的手,却终究只是握住那一方桂花糖。
她垂下头,蹙眉打量着这枚晶莹剔透的桂花糖,点缀其间的桂花小巧精致。
苏栩栩将其含入唇中,丝丝缕缕的甜便在嘴里化开,隐约间还有贴着容凌时留下的温度。
往日苏栩栩并不喜欢吃这种市井的吃食,不知为何,今日却觉得这桂花糖是自己吃过所有的甜点里最美味的东西。
想必是一整日没吃东西饿得慌了。
苏栩栩这才想起,陪嫁的两个丫鬟同样是腹中空空,且一路都是徒步走过来,难怪阿凌会偷吃东西。
只不过眼下在宫中,她又是刚入宫的妃子,哪能催促抬轿的人走快些。
思及至此,苏栩栩心头生出几分躁意,突然后悔起来自己当初为何执意要入宫。
况且,同这三宫六院的妃嫔同侍一夫,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
亦步亦趋跟在轿子外的容凌可就没有这么多想法,尽管现在已是初秋,太阳当顶,她一路走过来,嗓子都干得快要冒烟儿了。
容凌只想有口水喝,不至于在烈日下暴晒。
一到飞漱宫,太监如数家珍般报过圣上赐予的金银珠宝,才终于离开。
容凌瞅了眼披着红纱,端坐在床边的苏栩栩,轻手轻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阿凌。”没想到盖着红纱,苏栩栩突然开口。
“娘娘有何事”容凌忙将茶水咽下去。
原以为苏栩栩要支使自己去做什么,没想到她却道“方才圣上赐的东西,里面的绫罗绸缎,还有金银珠宝,你若有喜欢的,便尽管挑些去。”
苏栩栩又道“明书也一样,不必客气。”
“是。”还不等容凌说话,明书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旋即又迟疑道,“可娘娘这些东西是陛下给您的,奴婢真的可以要吗”
“圣上宅心仁厚,岂会在乎这些小事。”苏栩栩道,隔着红盖头与容凌道,“你再挑一盒手脂,女子的手自然应当细心呵护,平日里莫要碰冷水,粗活留给下人去做。”
容凌嘲讽地撇了下嘴角,没有应声。
明书见状不对,忙扯了下容凌的衣袖,替她出声“娘娘当真是心善,体贴我们这些下人。”
容凌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
若是往日容凌这般阴阳怪气,苏栩栩定要仔细询问一番,可今日她却觉得,似乎容凌这副模样乃是天经地义。
只不过苏栩栩还是下意识蹙眉“你笑什么”
“奴婢不过是感念娘娘善意,简直就是在世观音。”容凌似笑非笑道,“圣上赠与的这些好东西,大大方方便赐给奴婢。”
苏栩栩觉得今日自己莫是中邪了不成,被丫鬟如此顶嘴,竟然也生不出半分怒意。
倒是明书小嘴长得能塞下鸡蛋,回过神后忙道“阿凌你在说什么,还不快给娘娘道歉”
明书又扯着容凌的衣袖,噗通一声跪下对苏栩栩道“娘娘莫要听她胡言,容凌定是今日忙得糊涂了才乱说话,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她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就绕过她这一回吧。”
苏栩栩被她左一个贵妃右一个叫得心烦“日后在这宫中,叫我小姐便是,不必如此拘礼。”
这下明书彻底被搞糊涂了,娘娘不问阿凌的罪,为何反倒在乎起自己的称呼
容凌也道“娘娘这般行径,若是叫圣上知道,便不怕他责怪相府教女无方”
那股无名的烦躁之意再次涌上心头,苏栩栩几乎是不假思索掀起遮面的红纱,冷眼打量着陌生的房间。
容凌便跪在她跟前,冷不丁被明书下扯跪倒在地,即便地毯铺得厚实,她照样被硌得轻吸了口气,伸手面无表情地揉搓被撞疼的膝盖。
苏栩栩目光落到她膝盖处,深吸口气,将无名火压下去“都起来吧,本宫谅你们是自己人不予计较,日后若是在旁人面前也这般无礼顶撞,届时本宫未必保得住你们。”
“是。”明书忙应道,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容凌却一言不发,目光落到苏栩栩喜服底下那双绣鞋上。
大红的喜鞋,泛着光泽的绸缎布面是从江南百大绣庄选出手艺最好的绣娘,丝线糅合金丝缝制而成。
光是这还不够,每一只鞋面上,缀满了东海进贡而来的白珍珠数百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