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咳嗽,容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也有些发烫。
似是受到这具身体情绪的影响，再加上想起上一世自己患上的痨病,容凌有些不安地闭上眼。
然而洛伊丝依旧不为所动，翻阅着手中的圣书。
上一世容凌与她并没有任何交集，只是时刻都能听见身旁许多平民在陷入困窘时的祷告“愿洛伊丝圣女与我们同在。”
现在看来，就算真的同在，也不怎么样。
一路上,洛伊丝都不曾同她说过话，甚至未曾饮水进食。
直到简朴得没有任何装饰的马车在教堂前停下时，洛伊丝合起手中的书。
她的目光这才落到容凌身上,注意到她微微有些发红的脸,满是慈悲与柔和地问道“我可怜的孩子,你还好吗”
“”洛伊丝比自己大上几百岁,这样称呼倒也没什么问题，容凌咬咬牙，“我没什么问题。”
“愿神保佑你。”洛伊丝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她之后,容凌跟着下了马车。
眼前在城市中央，华丽无比的建筑就是光明神教堂,也就是洛伊丝长大的地方。
夕阳之下，纯白的教堂尖尖的塔端还停留着几只悠闲的鸽子，它们时而振翅飞翔,在静谧的教堂内发出扑扇扑扇的动静。
走进其中，容凌更是被其中富丽堂皇的装潢震惊。
教堂穹顶是无数块琉璃瓦拼凑成的窗户，阳光照在这些玻璃上，向上仰视,就像是误入一个万花筒。
洛伊丝一走进其中，就有人迎上前“圣女大人回来了”
“是的。”洛伊丝将外袍脱下递给她，“艾普丽尔，我不在的这两天，得荷城和教堂没什么事吧”
被称作艾普丽尔的是一位蓝眼睛白皮肤的上了年纪修女装扮的妇人，脸上已爬满不少皱纹。
“圣女请放心，一切都安好。”艾普丽尔道，“不过国王的人曾前来邀请您参加一个月后的晚宴。”
“我知道了。”洛伊丝道，也没说是否要前往参加晚宴。
艾普丽尔这才将目光落到在她身旁，灰扑扑的容凌身上。
“这个孩子是我在途中捡回来的。”洛伊丝开口，“艾普丽尔，带她下去梳洗，再让她好好休息。”
对于神女的吩咐，当然没人会拒绝。
艾普丽尔慈祥的目光看向容凌“小女孩，请随我来吧。”
容凌下意识看了洛伊丝一眼，然而只能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圣女有自己的事要忙。”艾普丽尔用哄小孩子的口气，“放心，我会照顾好你。”
“多谢。”容凌对着修女道。
“你客气了。”艾普丽尔不禁伸手揉了揉容凌的头。
“唉”叁幽幽叹了口气，“看来这个世界大家都把容上神当做小孩子呢，要想攻略凤大人那就有难度了。”
说到正事，容凌也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已经有十五六岁，只不过这些年因为从未吃饱过饭，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两三岁。
而且这个世界的凤习徽可是至高无上的纯洁圣女，她总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手，这样岂不是玷污神明
“还有”容凌有些疑惑，“在这个时代，两个女人谈恋爱，你们确定不会被一起绑到十字架上吗”
“容上神先不要想太多，等你拿下凤大人，她肯定会想办法哒”伍却要乐观得多。
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先在这个世界混熟了再说。
艾普丽尔照顾人的经验显然很丰富，很快，她就在浴池中放满热水，让容凌脱掉所有衣服泡进去。
甚至还贴心地替容凌搓背。
从前在那个偏远落后的小村庄，容凌一年也没洗过几次澡，修女轻轻替她一搓，便是满池子的泥条。
这都怪从前的环境太差，容凌竭力不让自己感觉到羞耻，却照样被艾普丽尔察觉。
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容凌闲聊，问道她的姓名和出身，当容凌说出自己之所以会被洛伊丝捡到的原因时，艾普丽尔不禁轻声道“不幸的莉连，愿从今往后，神明保佑你。”
说着，她舀起木桶里一瓢干净的热水，自容凌的头顶浇下，冲净她发丝间的泡沫。
换上崭新的，带着肥皂气息的修女衣服，容凌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从天窗的玻璃中能看见闪烁的星星。
艾普丽尔又端来热牛奶和面包片，以及一截香肠“吃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再带你了解我们的神。”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容凌终于饱着肚子睡到床上。
大约是为了照顾她，第二天太阳快要停在正空时，艾普丽尔才来敲门“莉连，你醒了吗”
“嗯”容凌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痛，眼睛也睁不开。
一开口，她就连着咳了两声。
大约是病情又加重了，好在房门并未关紧，艾普丽尔轻轻一推，就走进来了。
看见容凌的情况不妙，她当即坐在床边“你是发热了吗”
说着，修女起身取来一条湿毛巾，搭在容凌的额头上。
接着，她就没有任何动作，开始跪坐在床前为容凌祷告。
这个糟心的世界，根本没有药物这种东西，生病了唯一的疗法就是医生放血治疗，或者虔诚地向神祈祷。
容凌不相信这套，她也不想就这样死去，于是直截了当问道“听说洛伊丝会治愈术，可以麻烦她救救我吗”
艾普丽尔似是经常面对这种问题“圣女的治愈术只能治好你身体的疾病，却不能让你成为一个真正健康的人，面对小的疾病，我们应当依靠自己的意志而非神的力量。”
“”容凌又咳了两声，“可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万事万物，即便是死亡，都是神的旨意与痕迹，我们应当去感受它，尊崇它，而非受其烦扰。”艾普丽尔念叨着，“为柔和的水，温暖的阳光，时时刻刻得以存在的呼吸，感谢神，这才是信仰的真谛。”
容凌一噎，没有出声。
早知道她就什么都不问了。
要她这样的“女巫”信奉神的旨意，分明是无稽之谈。
知道自己说什么艾普丽尔都不会听，容凌眨眨眼盯着她。
这是上一个幻境与千乘绘相处时，容凌学到的新办法。
当对方不愿接受自己的意见时，可以用眼神撒娇。
她再伸手，扯了扯修女的衣袖。
“好吧。”艾普丽尔被她看得心软，“我这就去问问圣女的意见，兴许她与你有缘，愿意施展治愈术救你也说不定。”
说着，修女起身离开房间。
当艾普丽尔找到圣女时，她正坐在花园中央看书。
喷泉在日光底下被照射出一道彩虹，而洛伊丝就坐在那彩虹的底端，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圣书，在一圈若隐若现的光芒底下，她宛如不受世俗沾染的神明。
不，她本身就是所有人的神明。
艾普丽尔不愿打破眼前美好的场景，然而洛伊丝却已经主动放下手上的书“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艾普丽尔将自己刚才和容凌的对话一一道来。
洛伊丝从始至终带着平和的目光听她说话。
直到听到她说起容凌撒娇的小把戏时，她眸光闪了闪“艾普丽尔，你和这个小女孩认识不到一天，好像就很喜欢她”
“兴许是吧。”艾普丽尔没有否认，“实在是个很招人爱的孩子。”
“是吗”
问完这两个字，洛伊丝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站起来。
容凌在床上左等右等，终于等到走在艾普丽尔前头，姗姗来迟的洛伊丝。
仿佛是看见生的希望，她火红色的眸光不由得亮了亮。
然而洛伊丝只是站在床边，什么都没做“我听艾普丽尔说，你生病了”
“嗯。”容凌轻声应道。
“抱歉，是我的失职。”头顶传来似有若无的一声喟叹。
接着，洛伊丝没有任何温度的手隔着湿毛巾，搭上容凌的额头。
一瞬间，容凌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温暖的白光所包围。
这种感觉，比昨天泡在热水澡里还要舒适。
让她浑身就像是被圣洁的光芒重新洗涤过，所有的不适感被一点点带走。
只是转眼的时间，容凌地病情便奇迹地被治愈好。
兴许是圣女救人的时候不便被打扰，艾普丽尔并没有进来，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容凌手指不由得动弹了下，想起了什么。
兴许，眼下是自己促进和洛伊丝感情的大好时机。
她不由得咬咬唇，在洛伊丝快要收回手的时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洛伊丝平静无波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看来自己的主意似乎不奏效，容凌张了张嘴，下意识松开手指“啊没什么，只是想说声谢谢。”
“不必道谢。”洛伊丝这才将手收回袖中，“拯救每一位落难之人，是吾与生俱来的职责。”
啊
这圣女的光辉，果然是让人下不了手。
容凌只得讪讪道“可修女说，万事万物都是神的旨意，即便死亡也如此。”
“那说明她对教义理解得还不够透彻。”洛伊丝面上是温和无害的笑意，“好好休息吧，可怜的孩子，希望你能够早点好起来。”
有了洛伊丝的治疗，容凌当天就精神饱满地从床上起来，开始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