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聪既然要为沈芸诺镇压住裴家其他人,他说到自己会做到,阿诺嫁了人,日子该不会难过。
堂屋里,肖氏来来回回走了两边,羡慕不已,“艳儿日子过得真是舒坦,家里没有田地,上边又没有公婆,聪子迁就她,阿诺又是个性子软的,咱多年媳妇熬成婆,艳儿可是一嫁进沈家就是婆婆,四弟这门亲事选得再好不过。”
严氏和何氏拧眉,不过并没有阻止肖氏说这番话,严氏开口道,“家里没有田地还是什么光彩得事儿不行,你若羡慕艳儿,改明日就把手里的田地卖了……”
肖氏撇嘴,“我就随口说说,没有田地一家人喝西北风不成,再者了,如今家里当家的羊子爹娘,我啊,老了,不管用了。”肖氏明白为何严氏心里不痛快,想当初,邱月那门亲事可是严氏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结果王田娘却是那种性子,好在邱月有两份本事,她说东王田不敢往西,否则,在婆家,不得婆婆喜欢,不得丈夫维护,邱月在王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邱艳则不同,沈聪名声不好,大家都避之不及,可真出了事儿,找他帮忙的人比谁都多,不是吗?肖氏算是看明白了,名声啊,对秀才老爷他们来说极为重要,对庄户人家,没有多大用处,名声好的名声坏的不也照常过日子,遇着点事情,还得靠厉害的人帮忙。
邱艳给大家倒水,问肖氏,“我爹怎么不一起过来?”邱老爹的性子,得知邱家几房过来一定会跟着,毕竟,走亲戚,她是嫁出去的闺女,有邱老爹引着会好些。
“你爹忙着,走不开,你二伯在家里帮着你爹待客呢。”这两日,邱老爹可谓是出尽了风头,长胜挨打,莫名其妙,之后,其他村在顺风赌场做工回家的也挨了打,一打听,都是觉得挣的钱差不多了,想在家安安生生过日子,没想着,都被人攻击了。
这件事在村里闹开了,之前打邱长胜的人大家怀疑是以前邱长胜得罪过的人,转了一圈,大家都蓦然发现,打邱长胜的人是顺风赌场里的,这几天,关于长胜挨打的原因,什么都有,其中,说长胜挣了钱撒手想退赌场不允许的说法占了多数,毕竟,大家记忆里,在赌场做工的那些人,最后逗没有好下场,缺胳膊断腿没办法帮赌场的忙了,才从赌场出来过自己的日子,挣了钱又如何,没有福气花。
肖氏藏不住事儿,眉采飞扬的将村子里的事儿说给邱艳听,幸灾乐祸不已,“赌场的工钱高,村子里那些人见钱眼开,艳儿你没在村里,是没瞧见当初那些人努力巴结李氏的嘴脸,出事儿了幡然醒悟,后悔不已,可已经晚了,我算是明白了,赌场那种地儿,进去容易,出来难,不缺胳膊断腿,大家别想和赌场撇清关系,你勤堂哥不就是这样吗?”
何氏面色一僵,邱勤有今天都是沈聪的功劳,不是沈聪,邱勤还好好的,她出声打断肖氏道,“你别吓唬艳儿,聪子还在赌场呢,你要艳儿怎么想?”
肖氏回过神,貌似真是如此,讪讪道,“艳儿,你别多想,我没有诅咒聪子的意思。”想起年前问人打听十二的妇人,那次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在村里问了圈,都说不认识那个妇人,她后背发凉,吓得半夜都睡不着觉,如果真打听出来是谁家的亲戚她或许会稍微安心些,冤有头债有主,和她无关,然而,大家都说不认识,那人明显就是冲着卫洪和沈聪来的。
哪怕这会儿想着,她仍然吓得浑身发软。
邱艳摇头,去角落里抬了根凳子出来,落座后,望向严氏,“大伯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严氏不着急回答,将话递给何氏,“让你三伯母说吧,她心里害怕,提心吊胆睡不着好几日了,我陪着她过来的。”
肖氏嗤鼻,暗道睡不着活该,贪那些银钱的时候可心安理得,眼下知道怕了。
何氏抽了抽嘴角,嘴角僵硬道,“还不是为着你荣堂哥的事儿,他不想在赌场做了,又怕和长胜一个下场,来让聪子帮忙想想法子。”邱荣为赌场办事儿,打邱长胜的那些人他不认识,他也没放在心上,后来他发现情况不对,问在赌场做工好几年的人才明白,拿了赌场的钱,便一辈子是赌场的人,除非身子残了,否则,一辈子都要为赌场卖命,打邱长胜的是温老爷手底下的人,平时赌场谁不懂规矩,就交给他们调,教,手段残暴,他从不敢多问,想到邱长胜此时的下场就是有朝一日他的下场,他心里害怕了,他不想像邱勤,伤了腿脚,一辈子不能干重活,也不想像长胜,整日心惊胆战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他不想在赌场做了,继续下去,命都没了。
再多的钱又如何,得有这个命花才行。
“堂妹,妹夫手段通天,你让他帮我走动一番,我感激不尽。”邱荣一番话是真心实意的,见识过最近赌场的气氛,他愈发要远离那个地方,长胜离开赌场怕就是早料到赌场会乌烟瘴气,弟兄们惶惶不安才离开的吧。
温老爷本来将赌场交给骆驼搭理,卫洪回家不过问赌场的事儿,不知怎么,小张站出来和骆驼对着干,小张手里有张三以前的弟兄,加之小张年纪小,待人随和,追随他的人不少,骆驼带着一帮人进赌场,手底下也有人,两人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为难的是他们这帮夹在中间的人。
☆、86|06-08-23
邱艳拧眉,沈聪不在家,他的事儿她万万不敢做主,故而,如实与邱荣道,“荣堂哥有事儿摆脱聪子,等他回来,你自己和他说吧,赌场的事儿我不懂,胡口答应也是糊弄你的。”
沈聪出门,还要过些时辰才能回来,邱荣所求之事,沈聪估计也不会答应的,顺风赌场的事儿他不会插手管,见邱荣一脸颓唐,邱艳也没有法子。
一时之间,屋里没人说话,静谧得诡异,邱艳热得受不住,起身回屋,拿了三把扇子出来放在桌上,“屋里热,没有更多的扇子了。”
“艳儿,你荣堂哥的事儿你和聪子好好说说,你的话他总会听的,都是邱家人,不能见死不救。”严氏抬手拿了扇子,递给身侧的邱柱,自己抆了抆额上的汗,邱柱挥着扇子,替严氏扇着风,剩下的一把,被肖氏眼快手快的抢了过去,散漫的左右挥着,不理会何氏与邱荣。
邱艳抬眉,瞅了眼严氏,之前严氏和邱柱去王家村找王秀才帮忙的事儿邱老爹和她说过,如果王秀才答应帮忙,问题迎刃而解,严氏和邱柱不会再来,既是如此,想来王秀才没答应,严氏和邱柱才不得不走此一遭。
邱艳态度坚决,沈聪的事儿,和沈聪说,她管不着。
严氏和何氏来了气,可拿邱艳没办法,邱艳有沈聪护着,她们想要拿捏谈何容易,尤其,得罪了沈聪,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有求于人,凡事不得不低头,沉默半晌,严氏开口道,“成,我与聪子说吧,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清楚。”沈聪出门是为了裴家的事儿,她没有问他何时回来,左右天黑之前吧。
严氏一怔,眉峰间已有不悦之色,“一会写不出两个邱字,你虽嫁入沈家,真不要娘家人了是不是,聪子迁就你,你说的,他会不答应,何苦一直瞻前顾后为自己找借口?帮你堂哥们一回,族里是念着你的好,往后,你在沈家出了事儿大家都是你的靠山,你怎么连这笔账都不会算?”
邱艳冷笑,“大伯母说的话我就不明白了,聪子既然什么都迁就我,我在沈家能出什么事儿?再者说了,荣堂哥的事儿你们都解决不了,我真出了事儿,能指望大家吗,大伯母莫不是以为我是个傻的?”
严氏训斥她也要挑地,在她家里给她脸色,真以为她是好欺负得不成。
两人剑拨弩张,肖氏看情形不对,开口打圆场道,“大嫂也别怪艳儿语气不好,她说的倒是这么回事,论亲疏关系,阿荣和月儿艳儿都是堂兄妹,您指责艳儿的时候,也该转过头想想月儿那边什么态度,田子毕竟是王家的人,和王秀才是堂兄弟,月儿走王秀才的路子,还怕阿荣的事儿解决不了?你何须舍近求远呢?”
肖氏话里的意思就是提醒严氏,邱月不肯点头帮邱荣,凭什么过来指责邱艳,不是自己亲生女儿就不把人当回事吗?
严氏面色一白,疾言吝色道,“谁指责她了,无非是要她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家人,互帮互衬才像话,二弟妹是不当家不知一家人帮衬着过日子的重要,平日真要是闲了,好好看着羊子,夏天了,下河洗澡的人多,出了事儿,阿安媳妇有跟你闹的时候。”
见严氏真动了怒,肖氏不敢再说,撇着嘴,脸上明显不福气。
太阳西沉,仍不见沈聪影子,沈芸诺做饭,问邱艳严氏她们是不是吃了晚饭再走,邱艳摇头,“中午剩下两个馍,熬点粥就是了,我大伯母她们不会留下吃饭的。”即使留下她也不招待,家里没有田地,粮食是花了银子买的,何苦给她们吃,她不是傻子,严氏和邱柱去王家村只有她们两人,来这边把何氏邱荣她们都叫上,明显是想威逼利诱,她管她们作甚。
屋里,邱柱唉声叹气,“艳儿不肯帮忙就算了,月儿……”
严氏急急打断她,“田子喝王秀才毕竟不是亲兄弟,人微言轻,他说的话王秀才哪儿肯听,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赌场的水深,聪子在场子里,他知道分寸。”
邱柱觉得有道理,便没多说什么,肖氏却从两人谈话间听出了丝不同寻常来,好似邱月有办法而不肯帮忙似的,仔细想想,严氏就月儿一个女儿,什么事儿都紧着她,说不准严氏不想给邱月惹麻烦罢了。
邱艳和沈芸诺说完话进屋,直言道,“天色不早了,不如等明天再过来?”
“不着急,再等等,瞧瞧你做的什么事儿,你点头答应不就好了,阿荣是你亲堂哥,又不是外人,嫁了人,真不要娘家人了?”可能坐了一下午,严氏脾气略微暴躁,换做平日,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何氏在边上插话道,“艳儿,说吧,要怎样才肯答应帮忙,要粮食,要钱?你开个口,要求不过分,我都应了……”
“三伯母好大的口气。”院门口,沈聪一身灰色衣衫,胸前被汗晕湿了整片,邱艳转过头,见沈聪疾步走了过来,看了她眼后便将目光转至堂屋里,语气冰冷,“粮食家里有,钱我也不缺,三伯母既然有开了这个口,不如分两亩地出来怎么样?”
何氏没料到沈聪开口就是要地,脸色微变,听沈聪低头问邱艳道,“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邱艳不想他会这么问自己,抬起头,目光拳拳的望着他,他呛何氏,莫不是以为何氏欺负了自己?只觉得心狠狠颤动了下,如泥土裂开,一朵花儿缓缓探出头,一瓣两瓣的绽放,惊艳动人。
良久,她才想到,还没回答她,红唇微启,轻声道,“没有。”
沈聪点头,走进门,神色稍霁,开门见山道,“邱荣的事儿不是没有法子,将往回得的工钱分文不少的退回去,说不准能让赌场放他一马,收了钱想走人,赌场铁定不答应,好了,法子我也说了,没什么事儿,大家就请回吧。”
邱柱面子上挂不住,站起身,眉头一皱,“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的长辈,阿荣你该称呼声堂哥,怎么这副口吻,之前还觉得你性子不错,怎么……”